第三十九章 從聖靈古堡到甘比亞神廟(下)
和就在英靈廣場東面的聖靈古堡不同,並未有幾個人真正見過甘比亞神廟的真面目。
饒是如此,這也絲毫不影響甘比亞神廟在信徒們心中的地位,正如但凡活在世上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對天堂充滿著嚮往,即便並未有一個人見過天堂。
不過天堂是否真的存在,偶爾也會有爭論,甘比亞神廟雖然終日隱在甘比亞聖山的雲層后,但沒有人質疑甘比亞神廟的存在,那是人類聆聽神靈教誨的地方,那是比光明大神殿更要神聖的地方,神聖到信徒們即便只是往甘比亞聖山山巔望一眼,也會覺得自己的眼神冒犯了神靈的地步。
雖是夏天,可甘比亞聖山山巔依舊涼爽,夜霧升騰,將神廟緊緊包裹住,給這座傳說中的神廟更平添了一絲神聖感。
神廟的作用和聖靈古堡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這是十二位聖袍主教和教皇的寢宮,神廟並不像聖靈古堡那般宏偉,但神靈的智慧在這裡傳到人間,人類的願望在這裡傳到天上,無數宏偉的神話和偉大的時代在這裡開始結束,循環往複,這特殊的意義倒賦予了甘比亞神廟聖靈古堡沒有的氣質,那就是神聖和縹緲。
如果說今夜妓館里的那場小鬧劇驚動了半座肯托城,連聖靈古堡都知曉了這件事,那麼甘比亞神廟一定屬於那沒被驚動的另一半,是啊,不管侏儒首相出了怎樣的醜聞,那也是人類們無聊又醜陋的俗事,關得著神靈什麼事呢?
可是甘比亞神廟最終還是被驚動了,不是因為里歐那一腳,而是因為里歐那一眼。
卡西奧多站在神廟的一處角樓上,他的面前是茫茫白霧,白霧下面是萬丈深淵,但他的眼神不在白霧上,也不在深淵裡,而放在一個正在肯托街道里完成自己蛻變的年輕人身上。
看了許久,卡西奧多才長吁一口氣,他微微側身,對著身後一個身穿灰袍的年輕人說道,「你不如他。」
那年輕人身材高大,頂著一頭濃密的金髮,月光灑在金髮上映出神聖的色彩,眉眼英俊,鼻樑高挺,就像雕塑家手下的英雄人物,整個人就像神靈麾下驍勇善戰的天使長。
梅費賽德微躬著身子,對自己的老師無比地尊敬,習慣了讚譽的他聽到這句話並未有一絲負面情緒的流露,他微笑道,「卡洛斯這麼大,總有強過我的人,只不過學生很好奇,那人是誰?」
卡西奧多嘆了一口氣,「問題就在這,他是艾倫的學生,而且他才十七歲,即便是他那位該死的老師,也不過在二十二歲才看見真實,他那位學生強過他老師。」
梅費賽德這才皺了皺眉頭,「讚美神,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卡西奧多繼續盯著眼前的白霧,似乎那裡藏著一切問題的答案,「在艾倫出現之後,我就有些揣度不出神靈的用意,我不明白神靈為何要安排艾倫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在你出現之後,我以為我明白了,畢竟你強過艾倫,但現在看來我還是沒弄明白。」
梅費賽德盯著眼前這位陷入困惑的智者,輕聲說道,「叛神者的學生未必一定是叛神者,歷史上許多的英雄都曾迷茫過,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卡西奧多搖了搖頭,「艾倫不像那些真理會只會在背後寫一些粗鄙文章的膽小鬼,他不是受到惡魔蠱惑的可憐人,他就是惡魔本身,他是敢向教皇大人行刺的狂徒,如果說那些英雄只不過實在追尋真理的路上迷了路,那麼艾倫從一開始就與真理背道而馳。而現在,一個叫里歐的年輕人和他老師一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肯托,還莫名奇妙地學會了他老師的一身本事,我相信以艾倫那偏激的性格,在將自己一身本事教給這個年輕人的時候一定不會忘記把自己那偏激的思想灌輸給他的。」
梅費賽德繼續說道,「就算他在十七歲看見了真實也不能說明什麼,看見了不見得看得懂,看得懂也不見得就會用。」
梅費賽德說的沒錯,看見,看懂和會用是三回事,就像那些哲學大師,他們對世界本源的思考無比深刻,甚至比某些大魔導師還要深刻,但是那又如何,看見不等於會用,他們在現實世界中比一個低階戰士還要無力。
卡西奧多沒有回話,他皺著眉頭,梅費賽德說的當然沒錯,但是他更知道梅費賽德說的這句話如果用在里歐身上,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溫和地對自己這位愛徒說道,「你很有天賦,但你還是太年輕了,你又怎能體會命運的變化,知曉事物運行的道理?」
梅費賽德是十九歲就看見真實的天才,是二十歲就晉陞高階戰士的天才,是離領主級戰士不過一絲距離的強者。
梅費賽德是戰職者,戰職者中即便是領主級戰士,也沒有多少人能看見真實,梅費賽德在中階戰士就看見真實,當然是當之無愧的天才。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多少人有資格評價梅費賽德,因為即便是那些比他更強的人,也不見得比他更天才,除非比他強的太多,比如皇帝陛下,比如卡西奧多。
梅費賽德謙卑地微躬身子,說道,「還請老師不吝賜教。」
卡西奧多轉過身子,盯著自己的愛徒,說道,「你很聰明,你很英俊,你為人謙和,你家世顯赫,你擁有一切美德,你擁有一切優點……你完美無缺,是命運的寵兒。」
他伸手一指,指向濃霧后的肯托城,「而他呢?他是個孤兒,他不聰明,他混跡底層,身上沾滿了所有底層民眾的惡習,他是叛神者的養子,可以說,他生而有罪……總之,他是命運的棄兒。」
「若所有的事都在命運的管控下,那麼他就不應該有超越你的可能,但他既然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你,那麼他也就超越了命運的束縛,我們不能再受限於命運規則來看待他,也不能以看待一個孤兒的眼光來看待他。」
「現在沒人能看清楚他的命運,我不能,你不能,神也不能。」
「你是命運寵幸之人,他是背離命運之人,你們之間的對決,不是命運左右的了得,這關切到某種超越命運,更為原始的規則,即便是我也不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