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手相

  【一】 

  是巧合吧。 

  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著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麻痹著自己。 

  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模一樣的小習慣,一模一樣的昵稱,一模一樣的左撇子.…… 

  和小時候一樣,難過的時候習慣性的向下抿著唇角。 

  和小時候一樣,尷尬的時候習慣性的左手扶上左耳的耳垂。 

  和小時候一樣,笑起來的時候右臉有一個小小的梨渦。 

  和小時候一樣,即使夏天驕陽似火也不願意穿短袖,似乎是害怕晒黑吧,總是套著一件輕薄的外套。 

  但是,沒有人會一塵不變地執著於過去的自己,反而停留在時間的軌道上,停滯不前。 

  就像他,也就像跡部景吾他自己。 

  勃朗特詩集中有這麼一句話:有沒有一個人,會為了你的喜怒哀樂放棄所有? 

  有的,跡部景吾回答。 

  只是,需要加上一個「曾經」。 

  攤開右手,這是一隻非常漂亮的手,五指修長,指節分明,指根處有一層略顯粗糙的老繭,一條條紋路清晰地顯示在掌心,也許是攢久了的緣故,溝壑處有一絲水晶版透明的薄汗。 

  ——生命線、愛情線、事業線。吶,景吾,我可是跟著姨媽學過看手相的哦,要不要幫你看看? 

  ——不要,這種不華麗的事情本大爺怎麼會去相信! 

  ——看嘛看嘛,就一下,就一下就好啦,景吾不要不耐煩嘛! 

  ——無聊。 

  跡部景吾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絲弧度,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臉上一臉嫌棄,嘴上說著無聊,卻還是依著撒嬌的小女生,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吶吶,景吾,你的事業會蒸蒸日上哦。 

  ——哇塞,景吾你的愛情線和生命線最後交匯了吶,說明景吾一定很愛自己未來的妻子吧!愛到生命里了呢。 

  時間模糊了背景,模糊了身後花園的奼紫嫣紅,模糊了僻靜角落中一深一淺的蟬鳴。只剩下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認真的琥珀色眼眸,和從記憶深處,遙遙傳來的迴音。 

  我明白,我一直明白。 

  從見到木村姐妹的時候就明白,從聽說beloved的存在的時候就明白,從冰見涼子的博客上就明白,從入江千音告訴我的訊息中就明白。 

  ——你就是她,但是我不敢告訴你。 

  是的,我怕了。 

  害怕你不會原諒我這幾年來的不聞不問;害怕你不會理解我當年的武斷做法;害怕你從此生活在糾結與負擔之中;還害怕你…… 

  就像我這隻手中想要握住的陽光,從我指縫之中悄然的銷聲匿跡。 

  而我,已經在時光的折磨之中精疲力竭,無力挽回。 

  【二】 

  y=1/x。 

  國一數學課本,第七十九頁,第三章,第一節。 

  反比例的函數,雙曲線的圖像。 

  完全對稱的圖像卻永遠沒有交點。 

  曾經同樣拚命地想要接近同樣兩條坐標軸,卻在某一點,完全的背道而馳。 

  無限相似…… 

  無限,相似.…… 

  如果,賦予兩條支曲線以實際名稱。 

  跡部景吾,越前尤里。 

  曾經在同一時間確認了什麼,也曾經在同一時間推開了什麼。 

  最近的距離,就是最遠分離的起始。 

  明明唾手可得,卻因為什麼,躊躇、退縮,直至漸行漸遠…… 

  雙曲線,最殘忍的函數圖像。和「三角形內角之和等於一百八十度」一樣寫在表示公理的教科書粗體方框內的,是「雙曲線永無交點」。 

  【三】 

  「好了好了,越前你也不要怪小九了,安全回來就好了。」不二周助打破尷尬的局面,微笑著上前拍了拍兀自陷入沉思的越前尤里的肩膀示意她回神:「小九你在想什麼呢,下次不能再這樣了知道么?會讓我們做學長的很擔心呢。」 

  「知道了,不二、學、長。」越前尤里輕笑著加重了後面兩個音節,刻意強調的模樣逗笑了一眾觀戰的青學部員。 

  看著四周再也沒有人關注這邊,越前尤里自動走到了綠色鐵絲網邊認真看著場內雙打一的比賽。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號稱是青學的黃金組合,但是在她看來,還是漏洞百出。上回不動峰的比賽結束之後兩人雖然接受了自己給的訓練菜單,卻還是拖拖踏踏的完成,尤其是菊丸英二,那個如同稚子的少年常常是笑容燦爛的模樣,對著監督自己的大石秀一郎或者越前尤里撒個嬌,因此效果絕對談不上理想,更談何只有這麼幾周的時間。 

  「小九剛才發獃,到底在想什麼呢?」不二周助不知何時蹭到了手冢國光和越前尤里的中間,狀似無意的問道。 

  「不二學長你很八卦哦。」越前尤里陰陽怪氣的語調已經顯示著自己絕對說不上好的心情,不過看在不二周助剛才替自己解圍的份兒上,還是耐著性子回答:「嘛,告訴你也無妨,我剛剛是在想一會兒回家怎麼和龍馬解釋啊。」 

  「為什麼要等到回家再解釋呢?現在不就可以么,」不二周助腦袋向後側了側,示意越前尤里看身後某隻正在樹蔭下喝ponta的少年:「越前在那裡等你嘛。」 

  「才不要。」越前尤里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傲嬌了:「明明他也有錯,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吼我嘛……」 

  「誒呀,算起來還是小九有錯在先呢。」不二周助無奈地轉回頭,罷了,這兩個傢伙,一個賽一個的傲嬌。 

  越前尤里被說的一噎,憋屈的轉回頭繼續看比賽,然而一直盯著記分牌的琥珀色眼眸明明白白的顯示著某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場拉鋸戰之上。 

  「周助.……」 

  「嗯?」 

  「你要看手相么?」 

  「誒?小九什麼時候成了神社的道士了?」 

  「瞎說!我可是向我姨媽學過的呢!」 

  「這樣啊,不過還是算了,姐姐的塔羅牌也很准。」 

  「那麼,周助是不相信我么?」 

  「哪有。」 

  兀自攤開左手,生命線,愛情線,事業線.…… 

  錯綜複雜,阡陌交通。 

  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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