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回憶與現實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一】
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氣已經徹底轉熱,雖然比不上仲夏的高溫,也不及春季的溫暖宜人,反倒是顯得有些燥熱。火辣辣的日頭就這麼直直的照在人臉上,不自覺得,每個人的額頭已經開始滲出薄汗。
翠綠色場地上奔跑的少年更是不復開局時的清爽,略略急促的呼吸和順著臉頰輪廓滴下的汗水已經昭示著少年的體力已經有大量的消耗。
明黃色的網球往返於兩個半場之間,一來一回毫不相讓。就算海堂薰打出蛇球,越前龍馬也已經慢慢找到節奏進行回擊,只是.……場外的越前尤里總是覺得,越前龍馬的打發終究是哪裡有些奇怪。
對了!是這個!
越前尤里眼睛一亮,再看看自家哥哥回球的姿勢……
這小子,竟然已經發現了啊。而且,似乎用的方法還是.……自己以前整他的時候用的方法。
琥珀色的眸子一閃,龍馬,你又何必這樣。
「啊~越前已經完全掉入毒蛇的陷阱了啊。」桃城武習慣性的抓抓頭,紫羅蘭色的眼睛緊緊地看著場上的死對頭海堂薰。
「陷阱?」一年級三人組好奇的回頭,看著站在身後的桃城。
「是啊,海堂的蛇球並非是一種單純的技術,他的真實的目的是……」
「調動對手在球場半場跑動,藉以消耗對手體力么?」越前尤里含笑的聲音插了進來,引得四人紛紛抬頭,可惜說話的正主兒似乎並沒有回頭的打算:「可是好可惜呢.……」
桃城武皺了皺眉:「怎麼?」
「沒事,看下去吧。」越前尤里故作神秘,晃晃腦袋,身後原本過長的墨綠色長發已經被淡藍色的帽子遮掩,顯得有些不習慣,左手隨意的抹了一把帽檐下的額頭:「誒呀,看比賽真是太熱了,我先回教室了啊~各位再見!」
「誒?越祁同學這樣不太好吧,你不看完嗎?難道和上次一樣?」桃城武瞬間回想起第一次和越前龍馬的比賽,好像這個女孩子也是在半途丟下一句「我對放水的比賽沒興趣」就閃人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阿拉阿拉.……我突然想起來班導還叫我補習來著,先走一步了。」越前尤里毫不心虛,轉身就走。
【二】
同樣大小的網球場,同樣高度的網球網,同樣長度的中界線,同樣顏色的明黃色網球。
——哼,說什麼大話,今天我就會把你,還有你,都打趴下!
——是嗎?
個子稍高的少年扛著棕色網球拍,嬉笑著看著球網那端的妹妹,一臉的敷衍,擺明了寫著「不相信」三個大字。
——まだまだだな。
矮個子的少年從褲兜里掏出明黃色的小球,直接發球。
小個子的女孩緊緊追上網球,琥珀色的眸子里暗含著倔強不服輸的流光,反手擊球,打到球場的另一邊。
——沒用的沒用的,我們這邊可是有兩個人誒。
棕色球拍正要揮向那一抹撲面而來的明黃色,卻被紅色球拍半截擊,促使明黃色劃過半場飛向女孩身邊。
——まだまだだな!不用你插手我一個人一樣可以對付你!
女孩倔強的回球,絲毫不輸氣勢。
一來一回,一來一回,耳邊只有砰砰砰的擊球聲和網球落地的聲音。
已經不知道回擊了幾次,已經不知道揮拍了幾次,已經不知道灌了鉛的雙腳邁了幾步.……
只是憑藉身體的本能回擊,回擊,回擊。
也許,光是憑藉著她那一副瘦小的外表,根本想象不出她的內心封存這如此強大的力量。
球球壓著底線,球球落在對手的腳邊。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終止了這場拉鋸戰,球網對面的那個小少年已經再也握不住球拍,頹然的雙手撐膝,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而另一邊的小女孩也已經達到了極限,汗水順著之前的流跡,從分叉慢慢匯合成一條粗粗的汗跡。
——尤里,真是……服了你啊,我的膝蓋.……已經再也……彎不下去了.……
——まだ.……まだ……だな……
【三】
越前尤里搖搖頭,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就算越前龍馬用精準的控球技術將所有球達到對手的底線,迫使對手屈膝接球,從而消耗對手兩倍到三倍的體力的方法是那次無意間得到的,那也已經不能算作是越前尤里的網球了,那已經是越前龍馬,自己的網球了。
越前龍馬,其實也是意識到越前尤里不再是以前的那個痴迷於網球的女孩了,不是么?
其實那天越前龍馬在卧室里問自己的問題其實自己並沒有完全解答。
——為什麼一直習慣用左手的你改成了右手握拍?
——為什麼回來之後一直不願意出賽的你會最終同意老頭的建議參加全美公開賽?
越前尤里苦笑著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許久不適用的左手,我已經,沒有資格用左手打網球了,對嗎?
用了整條左手手臂和三根肋骨為代價換來他的生命,天真的以為這麼做可以讓死心塌地喜歡著的男孩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可是現實換來的是什麼?
是一段只有自己一個人記得的記憶和自己傷痕纍纍的身體。
六歲離開U12,如今已經十歲的少女,心裡已經沒有那個華麗的少年。
除了親人和他之外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生日並非證件上的九月九日而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除了親人和他之外沒有人知道事實上越前尤里的水平究竟到達了什麼地步。
除了親人和他之外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實年齡。
甚至,原來只有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按時吃食物或者過量吃的後果由多少嚴重。
甚至,原來只有他知道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打針。
甚至,原來只有他知道……
越前尤里成長中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有那個華麗的影子。然而那個華麗的身影已經忘記了曾經的這個小小女孩。
好多好多原本屬於兩個人的秘密,如今只能任憑越前尤里獨自吞咽在心裡,冷暖自知。
忘了吧,忘了也好。
也許只有這樣,才會在自己離開的時候不讓他傷心,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毫無負擔的繼續點著他嫵媚的淚痣驕傲的一口一個本大爺本大爺的說話,也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站上巔峰。
強者之路是孤獨的,因為註定只有最終的唯一勝者。
強者之路是殘忍的,因為註定了一路的弱肉強食。
如果是這樣,那麼,越前尤里心甘情願的做你的墊腳石,只是她也不會再單純的站在原地。
有人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越前尤里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回憶與現實的距離,那個明明曾經擁有,卻再也回不到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