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兩個男人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六年前……」
央鈞挨著酆小玖坐下，學著她的樣子將手臂垂在窗戶外，看著下方表情痛苦演繹自己一生的故事人，他目光逐漸變得迷離，空蕩。
酆小玖將下巴枕在手臂上，歪頭靜靜的看著他安靜的側臉。
央鈞今年才二十四，五年前的他，十八歲。
「那一年，我學成下山，年少輕狂，想要一展雄才，雖然我的雄才是我的引以為傲的醫術，師父說，醫者仁也，我不為錢財，只為我的名聲，我神醫的名聲，所以我開始施醫行善。」
「我走過很多的村子，救治過很多的人，卻在六年前的夏天，我又走過一個村子，平淡的日子在我到了這個村子后，被打破了。」
「那是我到過的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村子，村子裡面住的不是百姓，不，應該這樣說，極少數的百姓，更多的是戰場上受傷被留下來的傷員。」
酆小玖輕聲接了句：「其中就有南雲亦，是嗎？」
央鈞點頭：「恩，他的肩膀被箭穿破，這種傷按理說處理一下，對以後的行動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因為這次戰役太大，傷亡太多，而他又是南將軍府的大公子，南將軍便將他留在村子休養，順便照看著受了傷的傷員。」
「因為他是將領，我先將他肩膀上的傷給處理了一下后才給他人處理傷口，他卻不聽我的，沒有去休息，反而和我一起處理那些將士身上的傷口，他說，身為軍人，處理一些兵器的傷口對軍人來說是一件驕傲的事。」
「村子里一共被留下傷員千餘人，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我沒日沒夜不甘稍作遲鈍的跑上跑下，而他就一直在一旁和我一起奔忙，因為沒有好好休息，他肩上的傷口開了，並且變得更嚴重，我沒辦法只能又為他處理了一次，並且這次強制要求他休息。」
「他嘴上說著答應，卻在半夜裡，我在前方為傷瘓一個又一個檢查傷口，他就在距離我一條街的後方為一個又一個傷患倒水掖被角，在一些傷患情緒不太好的時候，他還陪人家聊天，直到對方睡著他才會起身離去，這樣的行為連續進行了三天，三天後，突然跑來一個村民，說南雲亦暈倒了。」
「我跑過去為他檢查才發現他發了高燒，肩膀上的傷口沒有差只有更差，我不解的問了村子里的人，這才知道他竟然又連續三天沒有好好休息，這一次，我生氣的將外面的活都交給了村子里的人，交給了他們簡單處理傷口的方法后，便對外面撒手不管的只管南雲亦一個人。」
「他再次醒來，發現我坐在他的床邊，不解的問我，外面的將士們怎麼樣了？我置氣的回他，你都要死了還有心情管別人！誰知我的話落下，他卻突然勃然大怒的對我吼了一句：誰要你管我！外面的人敢死去一個，我就殺了你！」
「我當時是真的生氣了，生氣到想要對他撒手不管了！」
酆小玖驚訝的看著他，隨後突然笑道：「可你還是管了。」
央鈞笑的無奈又感慨：「是啊，我管了，卻沒想到這一管，把自己管給他了。」
「他的傷口終於開始恢復，我為了防止他做出一些扯開傷口的大動作，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吃飯，睡覺，看書，洗澡……他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看著他傷口一天天的轉好，我鬆了口氣，這才開始慢慢的將注意力轉向外面受傷的將士們。」
「可是，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說到這裡時，央鈞語氣逐突然變得沉重：「我在照顧南雲亦的那段時間，被傷痛折磨死去的將士，有十人。」
酆小玖身體一顫：「他們不是被你醫治過了嗎？」
央鈞垂眸沉聲道：「我給做了簡單的處理，卻因為人數太多，整個村子瀰漫藥味和血腥味久久不散，簡單處理的傷口沒有得到好的救治，傷口感染上了細菌，一個感染就會有第二個，時間一長，呼吸同一片空氣的人都會得到感染，我知道后，有十人的生命已經沒有辦法挽救了。」
酆小玖不敢相信的喃著：「怎麼會這樣……」
央鈞悲傷的閉上了眼睛：「這樣的事情發生，是對我這個醫者最大的諷刺，我連夜給村子消毒，給每隔將士都吃重新換了紗布，但對於那十人的死，我深感愧疚。」
「南雲亦也知道了這件事，他情緒波動非常大，到最後，我和他動手打了起來，他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大夫，說我不配做大夫，高傲的我不允許有人拿我神醫之名來詆毀，我便和他動了手。」
「這一打，我們兩人冷戰了將近一個月，那一個月里，我沒日沒夜的照顧傷患，慢慢的我融進了他們軍人的世界，喜歡上了每次給他們複查時聽他們說軍營中的生活，聽他們對彼此笑著打趣笑著打罵笑著的兄弟情，不過我聽的更多的是那些將士替南雲亦對我的道歉。」
「從哪些將士的口中，我知道他們非常敬重南雲亦，稱他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好將領，尤其在對待自己部下的事情上，很是用心，很是體貼。」
「他們說的那些我都知道，從第一天南雲亦帶著傷不顧疲憊照顧他的部下時，我便知道，他是一個好的將領。」
「然後.……我心軟了……」
「我去找了他，想要對他道歉，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有些無理，他那麼一個愛護部下的人，自己的部下就如同是親人，親人死去他應該是最痛心，最傷心的那個人，可我為了我的那些飄渺虛無的名聲和他爭吵，罵他，不理解他，這對他來說無疑又是一種傷害，所以，我去找了他。」
「找到他后，他正在屋中看書，他看到了我，慢慢的放下了手中書，我頂著巨大的壓力，走到他面前對他道了歉，我本以為他會語氣很淡的把我趕出去，卻沒想到，他卻起身關了房門，這把我給看愣了，我不解的看著他，卻沒想到，聽到了我活那麼大唯一震驚嚇住我的話。」
酆小玖端起紅茶抿了一口，好奇問他：「什麼話？」
央鈞看著酆小玖，面色怪異道：「你一定不會相信，他一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將士，鐵骨錚錚的一個人，竟然對我說了一句，要我陪他。」
酆小玖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他：「南雲亦先開的口？天哪，我本來以為會是你先開的口呢！」
酆小玖的話落下，得到了央鈞的一對白眼。
「我在你心裡就是那麼隨便的一個人嗎！酆小玖，你的良心呢？」
「嘿嘿，你繼續你繼續，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聽了他這樣的一句話后，懵愣在了原地，一來是我沒有聽懂，二來是我的心跳竟然快了。他走到我的面前，從小練武的原因個頭比我高一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又說了一遍，要我陪他，我問他，陪什麼？他說……他喜歡我……」
「我當時嗤鼻笑了出來，說他別逗了，我們倆都是男子，這話說出去會被當做是笑話。他卻看著我很認真的又說了一遍喜歡我，這一次我不再覺得他是在說笑話，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最後失控慌張的奔跑了出去，從那以後我開始避著他走，心中想著趕緊把這一村子的傷患給處理好離開這裡。」
「可我沒想到的是，南雲亦會對自己那麼狠。」
說到這裡時，央鈞沉重的閉上了眼睛，臉上肌肉微微抽動，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是痛苦的掙扎和.……憤怒。
「他竟然為了留下我，在他原有的傷口上自己拿刀又刺了一刀，他不讓任何人靠近他，就那樣流著血的看著我，說一定要我為他處理，我受不了他這發瘋的行為，徹底打算不再管他了，轉身憤怒的離去，卻沒想到，半個時辰過去了，我的房門口外跪了一地的人，我這才知道南雲亦一直撐著自己的意識在等著我。」
酆小玖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他……竟然還有意識？！」
央鈞嘆回道：「不，等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意識，但是他卻能在別人靠近他的瞬間睜開眼睛瞪著那個人，這已經不是意識不意識的問題，是執念，是他對我的執念太深，深到骨子裡的深。」
酆小玖驚嘆：「他瘋了。」
「是的，他瘋了，於是，我也瘋了，是被他逼瘋的，我趕出去了所有人，為他再次處理了傷口，他連睡著都緊緊抓著我的手，我有一次試著抽出，他猛地睜開眼睛，對我說：如果你敢走，我就再刺自己一刀，我看著他多麼想打他一拳讓他清醒一點，事實上我也確實這樣做了，但是他卻對我的執念更深，最後，我便和他在一起了。」
酆小玖慨嘆出聲：「這是沒有辦法拒絕和避免的事情。」
「但你不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怪怪的嗎？」央鈞看著她道。
酆小玖很認真的點了頭：「的確怪，不止你覺得怪，我相信世人都會覺得怪，但是，人這一生本就短暫，碰到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很難，所以有了就要好好珍惜，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是有情感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世上僅有一個的人。」
「唉，說的倒是簡單，和他在一起后，我真的是不敢和他站在一起，就怕別人看出些端倪，卻在我們兩人在一起一年後，他突然對我說要娶我。」
酆小玖大驚呼出：「天哪！」
央鈞笑道：「當時，我也是你這種表情，我罵他是個瘋子，他卻說他是認真的，他要娶我，他要帶我去見他的家人，我拒絕，可我沒想到，他竟然帶了他的家人來見我。」
酆小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的又大叫了一聲：「自古都是兒媳見婆家，這到你這裡，卻變成婆家見兒媳，我去！」
「他的家人見了我之後，果真如我所想，對我很是厭惡，卻沒有當著南雲亦的面表現出來，然後在南雲亦不再的時候，他們給我開出了條件，讓我離開南雲亦，可那個時候，與南雲亦相處了一年的我已經喜歡上了南雲亦，並且我的生活中也不能缺了他，所以我說不可能，他們堅持我也堅持，後來……南雲亦成親了……」
聽到這裡，酆小玖開口打斷了他：「什麼什麼？我沒怎麼聽懂，南雲亦成親了？和誰？」
「和墨長的堂姐。」
「.……」
「我知道后，自嘲自己被南雲亦耍，然後就離開了他，他追來，要向我解釋，我不聽，以死相逼，他只能沒辦法的放我離開，期間一直斷斷續續的來找我，我卻一直避著他，最後我做絕了，逃到了敵國，在那裡，南雲亦找不到我，然後在那邊過了兩年後我回來了，然後.……」
央鈞突然不說話了，酆小玖疑惑的看著他，央鈞看著她，大眼看小眼，兩人互看有兩秒后，突然酆小玖抬腳踹他一下：「你看什麼，繼續啊！」
央鈞扯著唇角回她：「還繼續什麼啊，我回來的時候本以為避開了南雲亦，卻沒想到被你纏上了！」
「喂喂，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被我纏上了？我那是不小心認錯了人好不好！」
「你那叫認錯人？姐姐，你可是一直圍著我說一大堆我聽不懂得話，還講我認成是那人變了一個身份來陪你，要撕下我的假面具！然後對著我的臉就是一陣猛扯，差點讓我風駿瀟洒盡無好不好！」
「哪有~」
央鈞再次瞥她兩個白眼：「好了，我的八卦結束了，現在你該實現你的承諾了。」
「恩？什麼承諾？」酆小玖不解的問他。
「你上次說要對我將你以前的事情，還沒講呢，趕緊的，我等你的故事等了三年，可不短呢！」央鈞情緒激動的說著。
酆小玖看著他一臉單純道：「可你的故事沒講完啊，吊人胃口很不道德耶！」
央鈞愣住了：「沒講完？我講完了啊。」
酆小玖冷嘁了一聲：「你還沒講今天南雲亦找你幹嘛呢？是不是想和你舊情復燃啊？」
「額……」
「如果是的話，他當初為什麼要娶墨長的堂姐？這個你也沒有講，你看看，我這一說你就有兩個坑沒有填了，這對聽著是很不負責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