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農場主與小豬

  戚妄塵現在很冷靜，她還知道孰輕孰重。 

  所以不得不放棄重量較輕的一頭，選擇去捅破自己救命恩人的黑幕，然後親手把寫著罪名的皇冠給她戴上，這樣才能保住她更重要的另一頭。 

  她的老師在以前說過，人只有在某種特定的場合里會偶爾大方無私，更多的時候卻仍然都是遵從著自私自利的真理，她就更不會例外了。 

  這個世界冷漠歸冷漠，每個人卻也不是機器，人之常情，只看壓下多少。 

  「洛塔，你……」 

  就像戚妄塵在這一刻，久違的感覺到嗓子有些乾澀，她看著眼前陌生的少女。 

  「為什麼？那些，都是你的家人……」 

  外族人想要滅族奪權也就算了，可是洛塔卻是紫族族長的親生女兒，而這一系列事情看起來她也不像被逼-迫，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完全不同於記憶中的老樣子，那個曾經一臉陽光，總是能發出令旁邊的人也一起開心的悅耳笑聲，平時也總是像只小鳥一樣開朗活潑…… 

  可是卻因為家族裡的某種麻煩，而被迫女扮男裝十幾年的少女。 

  同她的資源不一樣，洛塔對她說過，她也想要一個好聽的名字，穿好看的花裙子，擁有所有正常女孩子都該有的樣子，可現在…… 

  臉上的愜意只是表面，深層則是毫無波瀾的淡漠。 

  看著這麼一個掩蓋在表面下，死氣沉沉的女孩，戚妄塵實在是無法聯想，她會是那個在她三年前快要死去的時候，身邊每天充滿元氣的陽光少女。 

  「哈。」 

  一聲帶著嘆息的輕響，搖椅上的少女笑了。 

  洛塔發出毫無遮掩的輕笑，在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臉蛋上，帶著一種完全不符合她十幾歲的年紀，看上去彷彿飽經滄桑的淡然。 

  「家人啊，他們……是啊，我的家人。」 

  洛塔臉上是帶著笑容，只不過沒有記憶中的大，話語中嘆息的很明顯，中間的幾秒遲鈍也許是在回想，也許在轉瞬間回憶了許多。 

  許多，從自己記事開始，到現在的事。 

  『他們，家人，自己。』 

  從來都是這樣，可以用三個詞語劃分清楚。 

  家人，他們是家人，他們是自己的家人，這一點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他們是對自己好的家人，而自己也是接受他們恩惠的家人。 

  可是…… 

  洛塔淡淡笑著，看著門前的戚妄塵緩緩張了口。 

  「妄塵姐，」 

  沉寂半晌，洛塔突然出聲。 

  已經換成了正常的女聲，沒有再去虛偽的裝成少年音，她的眼眸裡帶著笑意，看來很喜歡這樣用自己的聲線和人交談。 

  而這個有些突兀的稱呼，卻讓戚妄塵在除了有些莫名的熟悉以外，愣著反應了一秒鐘，才想起這是她以前對她的叫法，世間僅此一個。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對戚妄塵一開始的問題避而不談，洛塔淡笑著起了一個新的話頭。 

  「你說。」 

  戚妄塵輕輕皺著眉，嘴角的弧度卻有幾分凝固，看著眼前坐著那不同以往的少女，眼神里多少有幾分複雜，懷念又或者是什麼。 

  她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想知道。 

  她現在終於懂得，那些正常人們口中所說的『糾結』，她明白那些道理，所有都會變化的邏輯，可是如今還是避免不了想要逃離。 

  洛塔聞言輕笑了一聲，輕聲說了下去： 

  「妄塵姐，如果農場里有一隻小豬，農場主每天都精心的照料它，從飲食起居到衣食住行，到最後卻把它殺死了買肉，你說那頭小豬該不該怨恨？」 

  「……」 

  洛塔依舊是輕輕的一笑，並不在意戚妄塵的沉默。 

  「那小豬它本來是一頭野豬，可以去外邊那無邊無際的草原上，撒開了蹄子奔跑和狩獵，它的牙槽里藏著尖尖的牙，它的蹄子上有一排利爪。」 

  就像說故事書一樣，洛塔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 

  「它本可以完成它的進化，無論發達與否，無論壯不狀碩，在外面捕食或被捕食，建造自己的族群或者加入其它夥伴……」 

  說到這裡的洛塔，不知為何神色有些微怔。 

  她望向一端的眼眸似乎在嚮往著什麼，但是卻在下一秒鐘又笑了一下，就像剛才的失態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她又話鋒一轉： 

  「但是農場主保護了它，他用繃帶纏起了它的尖牙和利爪，農場主用善意的心消磨著它的生命，卻又在每天一次的中午放它出去。」 

  而在這其中的時間裡，一旁的戚妄塵神色卻是越來越複雜。 

  她想出聲打斷洛塔的話，不管她接下來還想說什麼，她心裡有種很強烈的慾望，那就是想告訴她閉嘴，可是卻不得不讓事情繼續下去。 

  即使眼前的女孩，笑容的確那麼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