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故人？敵人
路明非是臉上藏不住心事的人，心裡想什麼，都能從臉上看出來。所以，此時此刻他的心境猛然變化是根本沒有逃出小魔鬼的視線。
小魔鬼好整以暇的看著哥哥，想著他會怎麼打哈哈應付過去這件事。沒想到的是，路明非忽然一腳把他踹了下去，扯起薄被就裝起了鴕鳥。
小魔鬼揉揉摔疼的屁股，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喂，哥哥，你不問我了？」他再爬到路明非床上，伸腳踢了踢路明非。
「………」路明非沉默以對。
「哥哥，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能夠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嗎？以前可是只有哥哥能夠看見我呢。」
「不，世上還有你辦不成的事兒？我懶得問了。」路明非哼哼唧唧的說，事實上他第一天晚上就問了，問完小魔鬼是根本沒回答，睡得很只小豬一樣的沉。明知道他是裝睡，路明非最後還是沒拎著他的脖領子把他拎出來。
至於原因，大概是閉著眼不說話的小魔鬼太可愛了吧。
果然長的好看總有特權。
萬惡的看臉世界。
「哥哥你這是誇我嗎？」小魔鬼趴到路明非身上，近乎撒嬌的開口。
「誇你丫的。」路明非在心裡狠狠的豎中指。
許久許久的沉默忽然充斥了這個房間，要不是身上還有小魔鬼的重量，路明非或許會以為他已經走了。
「你今天沒有去接我。」
小魔鬼忽然開口，帶著委屈，「他們都有人接回家，只有我是自己回來的。」
（酒德麻衣默默哭……明明是我送回來的，怎麼變成自己了………）
「你，去哪裡了？」心頭剛剛湧上的熟悉感覺，被路明非狠狠壓下，只是被那種感覺影響著，他的語氣溫柔了很多。
「今天我去哥哥的學校了。學校里掛了哥哥的照片和光輝事迹。」
「so？然後嘞？」
路明非等了半天沒有下文，才放下自己「高冷」的態度開口。
「然後校長老爺爺說哥哥是好學生啊，要哥哥找時間回去看看吶。」小魔鬼翻身下床，伸手利索，頗有……大俠之風。
「開玩笑吧！」
路明非「怒」起掀被。
「我騙過哥哥嗎？」小魔鬼爬回自己的……不，小胖子路鳴澤的床，直接鑽進原本就沒有疊起來的被窩裡，「明天我還會去學校，哥哥別忘了去接我啊。」
路明非正想要「怒火中燒」的教訓熊孩子，小魔鬼忽然探出腦袋來，平日里暗淡下來帶著點墨色的瞳孔再度燃起，金黃的顏色像是溶金一般的炙熱，像是有著黃金在其中流淌，黑色的夜裡，沒有開燈，這點金色卻似乎可以照亮一切。
路明非開始顫抖，他想要說些什麼掙脫這種從心底升起的感覺，卻什麼也做不到。
他從來不會畏懼黃金瞳，和楚子航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是天天直視。小魔鬼的眼睛再絢爛，也不會讓他覺得這種山一樣的威壓加身。可是今日，此時此刻，他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雖然仍舊不能體會眾人口中那種臣服的感覺，可這種感覺已經非常不舒服了。
「哥哥，我拿走了你四分之三的生命，你已經沒辦法抗拒我的威壓了。」小魔鬼眼睛里染上笑意，依舊冰冷，「不過你不會記得這一幕的，因為我還要你剩下的那四分之一。」
路明非怔怔坐在原處，慢慢躺下，開始睡覺。腦海中金色的瞳孔漸漸模糊，從他的記憶中暫時的封印起來。
只是，半響后。
背對路明非睡覺的小魔鬼沒有看見，他的哥哥睜開了眼睛，那抹金色，是比他的更加絢爛，更加沉澱，更加威壓可怕的存在。黃金瞳在夜色中存留半刻，又緩緩的被眼皮蓋上。
一切，終於回歸寂靜。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我們俊美無雙，風度翩翩，溫文爾雅，老當益壯的校長先生。此刻正發出了本不屬於他的第十三聲長嘆。
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就如同他這悲催的心情一般。
難得的大發善心就這樣子的被無情利用了嗎？
校長先生搖搖頭，想告訴自己，世上還是好人多的，他只是遇人不淑。
………
遇人不淑個xxx！！！
老先生想要丟凳子，丟椅子，丟煙灰缸，丟冰箱！丟到坐在對面好整以暇，一絲不苟的優雅的小屁孩身上。
所以說，名為路鳴澤的小魔鬼你的名聲不太好啊，而且還是，孩子氣的不太好？
「喝口茶吧。你最喜歡的香普洱。」黑髮小男孩掛起最純潔無暇的笑容，把手邊的茶杯推過去半分。
「我早不喝這個了。」銀髮的老爺爺表示不接受。深邃且鋒利的眼神透過透明的鏡片狠狠的扎在對面人的身上。
說實話，說句會破壞氣氛的話，現在的感覺就是，他恨不得坐在對面的那群人是裝備部的那群瘋子，穿著外星人或者瀕危病人一樣的生化服，說著「校長你就是一個病原體」的話。等等，「病原體」什麼的好像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再度搖搖頭，不能再「發散思維」了，最近真是被龐貝，老傢伙和……路明非？影響了太多啊。
「那就換一樣吧。」小魔鬼打了個響指，一身服務生打扮的長發波浪美女裊裊而來，纖纖細指托住的銀盤裡是一罐並未開封的茶葉罐。並不是在如今中國大地上隨處可見的綠色款式，而是根本就不存在標籤和商標之類的純白色茶罐。
美女服務生把茶罐輕輕放在大理石鋪就的桌子上，精細描畫過的淡妝眉眼輕輕掃過昂熱，眼波流轉，風情萬種，一顧傾城，再顧傾國都絲毫不為過。
可是昂熱低著視線，分毫沒有去看她。光滑如鏡的大理石表面上倒映出刺眼的金色。
「今年剛剛在一座冰窖里發現的好茶，我沒開，聞了聞冰的味道就知道不是凡品。」小魔鬼抬手讓美女退下，饒有興趣道，「都說昂熱校長是不折不扣喜歡身姿妖嬈的美女的人，其實我覺得你更喜歡當年清雅素淡的女學生吧。」
「我們沒有那麼熟。你也沒有討好我的必要。這件事情結束，我依舊會把刀送進龍族的喉嚨里。」
「不不不，應該是我們的大腦和脊椎才對。那個叫做楚子航的好學生沒有向你報告他的屠龍經過嗎？」
「還是說，你忽然間忘了你們獅心會研究出來的成果了？」
昂熱眯起眼睛看他，熟悉他的知道這是他被觸到逆鱗的表現。從他將「希爾伯特-讓-昂熱」這個名字深深的刻在所有混血種和死侍的腦海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幾個人敢當著他的面如此直白的嘲諷當年的獅心會了。
就連漢高，也只是委婉的說一句「當年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沒有人能夠承受希爾伯特-讓-昂熱的怒火，哪怕那片逆鱗是一群已經死去的英雄。
是的。當年的獅心會裡面都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梅涅兒，鬼，山彥……他們一個人的名字就足以劃破整片夜空，他們一個人就足以傲視天下。
哪怕他們已經死了，可他們永遠會是歷史上閃閃發光的存在，他們用拳頭和鮮血書寫傳奇，最終葬送在龍族的計謀和自己的莽撞當中。
就算有著後來者的名字更加耀眼，可他們總是發著光芒散著熱量的。
雖說天下與歷史，永遠不是一個人永恆佔據的傳奇。可只要自己不忘記他們，他們就永遠未曾徹底的死去。
屠龍的信念，報仇的瘋狂，才是昂熱真正的內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殺死龍族。
而此刻，坐在對面的那個孩子，自他第一次見到他，他就是這般超脫與誘惑的存在，他淡淡的嘲諷著，毫不在意。他輕輕的含著笑，眼底冰涼。
他們之間算不得熟識，只能說是曾經驚訝過。
風輕雲淡的一次交錯，腳步未停，眼神卻未曾離開。
他總是嘲諷別人，可笑的是總是如此精準。就算知道，也生不出力氣去反抗。
昂熱有時候會抽一支煙靜想，或許是自己把自己的弱點親手奉出，才會如此被動。
可惜直到煙盡，他也找不到辦法。他不可能對這些話熟視無睹，那本就是他的信仰他的全部，如果這都可以忍，那他又何談什麼報仇與屠龍？
中國有「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古語，可惜他不是那般忍一時之氣的亂世梟雄，他是昂熱，驕傲如他，死也是絕不低頭，忍氣吞聲。
「喂，別走神吶。」小魔鬼毫無形象的敲敲桌子，不滿在粉雕玉琢的臉上暴露無遺，「我知道，借用你的名義在日本做「壞事」讓你很不高興，可是這不都來賠禮道歉了嘛。好歹都是熟人，別這麼小氣啊。」
如果看到小魔鬼如此毫無節操與下限的一面，酒德麻衣和蘇恩曦到底是自插雙目的可能性大呢，還是應該笑笑表示果然如此呢？
「我再說一遍，我們沒有那麼熟。而且，你也不需要向我報備什麼，借用我的名義做的事情還少嗎？當年從我這裡偷走白卡的事情我還沒有找過你吧？！」
「白卡？什麼白卡？哦，你說的是諾瑪的白卡啊，那個我好像是隨手夾在什麼小禮包里給屬下們發了聖誕禮物了。」小魔鬼抬抬眉，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再說了，當時你只是保管，最後要給誰你也不知道吧！或許，就是要給我的呢。」
昂熱沒再去糾結什麼諾瑪白卡的事情，因為都這麼多年了，就算拿回來也意義不大了。
「我只想知道，你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到底是想幹什麼？！上杉繪梨衣，源稚女，櫻井小暮，夏彌，楚子航，陳墨瞳，凱撒，零，芬格爾和路明非，你到底想要達到什麼目的？！」
「我以為你會怪我在你的酒里下藥關你禁閉呢。」小魔鬼搖搖頭，「你放心，那個葯沒啥副作用，只不過會壓制你的龍血純度幾天罷了。至於時間嘛，暫時還在研究當中的藥物真的不好說呢。」
說著起身，勾唇淺笑，「放心吧，我不會玩團滅的，那多無聊。我親愛的哥哥也不會允許的。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的才會討哥哥喜歡啊。」
「我是一個好弟弟，對吧。老爺爺。」小魔鬼咬重最後三個字，滿滿的戲謔絲毫不加以掩飾，「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我就回去了。哥哥在等我回家呢。」
「既然是研究當中的藥物，嗎也不會有緩解的藥物吧。最後一句，我要見明非。」
「不行不行。哥哥不願意。」
「？」
「我不願意就是哥哥不願意啦！反正你也跑不掉，我就不關著你了。記住，回去算算你在我這裡花了多少錢，匯錢到哥哥的賬戶上去。」
小魔鬼句句不離路明非，話里話外都是對他的維護和霸佔。以他的能力，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他哥哥是他的軟肋又怎麼樣？照樣護的完完整整的。
至於那些錢，留一點給哥哥打遊戲，其餘的就都給管家丫頭吧。省的她再嘮叨，嗯，那可真是比舞刀弄劍更加勞累的事情啊。
坐在原位目送小魔鬼離去的昂熱校長，在第十三次對著腦海里那張「天真大眼萌」的小男孩臉孔猛抽鞋底之後，終於覺得心裡似乎順暢點了。
揣起茶葉罐，整理一下衣服，皮裝革履的帥氣老爺爺再度踏上人生的征途。啊呸，那叫做康庄大道。
等等，好像也不太對？
中文還是有點難度的。
至於腦海中某一天他敲開某位恩愛夫婦的家門，一大一小兩個精緻的小男孩開門的場景，就暫時先放一放吧。
那天夕陽將無，夜色混著白晝浮沉，大片的爬山虎牆壁中亮起點點斑斑的光點，照亮了大男孩的瞳孔。像是沉寂的火種在他的眼底將要燃起。至於那個拽著哥哥衣角滿臉楚楚可憐（好像用詞又不太對？）的小男孩，除了他一雙精緻的大眼睛之外，印象當真不是非常深。
只是隱約記得，似乎哪裡見過。
如今再想，一身冷汗是避免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