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無辜受罰
萬曲成又是怪叫了一聲,轉身就蹲下了,向後擺著手道,“唉,姑娘,對不住,對不住,竟讓你看到了我如此落魄的一麵,汙了貴眼,汙了貴眼.……”
音宜頗感興趣的看著他,沒有答話。
自怨自艾了一會兒,萬曲成像是剛反應過來一樣,猛地起身看著音宜,眼睛瞪得老大,“李姑娘?”
“可不是我。”音宜笑了。
“哎喲,我的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我跟你說,你家哥哥被罰了,就在那大門口跪著,你看著這天氣,大風吹著,石板又涼,還不知要受什麽罪呢。哎呀,真可憐,我剛剛還替他說話來著。”
說完這句,萬曲成立即抬起了頭,眼睛耀耀生輝,“我可是誇了你哥哥,罵了你那殘忍的父親,還替你說了幾句話……”
他的眼睛中是驚喜的光芒。音宜偏頭笑了,“你欠了誰的錢?”
像被戳了氣的皮球,萬曲成一下就低下了頭,囁喏著說道,“這樣不雅的事,被姑娘這樣的人見到,實在是大煞風景啊,大煞風景……”
“也沒什麽不可說的,誰人沒有落魄的時候,我當年可憐的時候,可是連個饃饃都吃不起。”音宜偏頭說道,“若是你不想跟我說,就跟林麟說吧,他會幫你的。”
“也沒什麽不可說的。”萬曲成抬起了頭,“欠了酒莊的錢.……”
“沒錢還敢去酒樓,你也是挺懂得享受的。”
音宜掩唇笑道,“別擔心,我會幫你還的,就當是答謝你剛剛替我們說的那些話。”
“這不妥。”萬曲成大義凜然的擺手,“我一堂堂男子……”
“那就當是借的。”音宜笑道,“什麽時候有銀子了,還我就是。”
“姑娘.……我萬曲成能夠認識姑娘,何其有幸,何其有幸!”萬曲成看著音宜,眼中似要滴出淚來,音宜頗覺好笑,正要出言勸慰他,卻沒想到他神色一轉,湊到音宜身邊,神秘兮兮的樣子,“姑娘是剛從邊關回來的吧?”
音宜睜大了眼睛,“先生怎麽知道。”
“我是誰啊,江湖百曉生,什麽我不知道。”萬曲成全沒了剛剛的失落,仰頭驕傲的說道,又壓低了聲音,“我們不如去一個小酒館,我把我知道的都說與你聽。”
“好。” 音宜想了一下,慨然應允。林麟在一旁微蹙了眉,低聲道,“那李公子?”
“不用管他。”音宜淡淡的說道,“是時候讓他知道李尚書是什麽樣的人了。”
李尚書是什麽樣的人?
音宜早就知道,可是李昌卻總是看不清,以至於他敢在邊關惹禍。難道還指望著李桓能夠救他嗎?他要是這樣想,那在這兵荒馬亂的大曆城,他總有一天會因為自己的盲目相信丟掉性命。
就像身處邊關的她一樣。
沒到吃飯的時候,小酒館裏很是情景,音宜尋了個窗邊的位置,請萬曲成坐了,又叫了酒菜。一路風霜勞累,她也累了。
“姑娘如此熱情,小生必定要肝腦塗地方能報姑娘之恩。”萬曲成一邊吃著飯菜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看他的模樣,這些天所受的苦楚,可見一斑。
酒館裏光線暗淡,就像是黃昏時的天色,在這裏飲一杯酒,清涼之處,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酒足飯飽,萬曲成手中捏著杯酒,歎了口氣,麵色低沉下來,“姑娘不知,這些日子曆城中的形勢,可謂是雜亂無章,上麵的官員不停的更換,一時間官民惶惑,倒是愈發不能沉下心做事了。”
“姑娘可知那禮部,一向統籌宮廷禮儀的。近期因為一件小時被革職了,禮部尚書也被投入天牢之中,說要近期問斬。這禮部尚書與咱們沒多大關係,可是這皇室祭天,官員升遷,什麽地方都要禮部來管著禮製,不可亂了規矩,是必不可少的。咱們陛下卻不知咱們想的,隔了這一個多月,這禮部尚書的職位就是空著,沒人補缺。”
“這是曆城中的第一件大事,見微知著,據我猜測,這禮部尚書必是做了什麽大不逆的事了,要不這二品大員,怎麽說沒就沒了?陛下不再升任禮部尚書,估計也是沒合適的人選。不過.……”萬曲成歎了口氣,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這設不設的實際上也沒什麽大不了了,陛下宮中就一兩個妃子,這官員的升遷雖說頻繁,但都是陛下金口禦筆,其他的事,禮部那幾個侍郎也能做,隻是這終歸不是盛世該有的景象。”
“第二件大事,就是那華月居。”萬曲成壓低了聲音,“華月居如今是越來越不行了。”
“怎麽說?”音宜喝了口茶水。
“上屆的花魁是姑娘,姑娘卻呆了不過一兩個月就走了。這和以往可不一樣,以往的花魁都是裏麵的姑娘,就依這名聲,就能使眾公子們趨之若鶩。如今花魁不在了,華月居這方麵的人就少了。還有琴棋書畫四房的姑娘們,蓮琴姑娘嫁給那藺貴做了小妾,蓮棋姑娘出家當尼姑去了,至於與姑娘一向交好的蓮畫姑娘,也嫁人了,聽說孩子都有了。現在府裏也就隻有蓮詩姑娘是老人了,隻是這蓮詩姑娘為人向來清冷,除了一些窮書生願意與她吟幾首詩,別的貴公子哥們,是怎麽都不願意與她打交道的。”
音宜遞給他一杯茶水,他喝了,又說道,“當然,還有些別的姑娘補上去了,雖然姿色都不錯,但是卻沒有這幾位姑娘的才氣。這大曆城中的人,美女都見得多了,誰對在意這些。所以說,這去華月居的人,是越來越少了,特別是那些公子哥們,我認識的,都寧願在府裏聽曲兒,也不願去了。”
“紅姐呢?有紅姐在,這華月居也落魄不到哪去吧。”音宜輕笑道,“紅姐可是我見過的最有主意的女子了。”
萬曲成已有幾絲微醺,聽了這話搖了搖頭,“紅姐當然在,隻是她這年紀越來越大,眾人也看煩了,這種地方,還是要靠年輕姑娘們撐著,沒了人,有再多想法也是無用。不過紅姐倒是也可以,生生撐著,這華月居比起其他的花樓,還是好了不少,隻是再也不複以往的熱鬧嘍。”
“是這樣啊。”音宜輕歎一聲,看向門外,天色陰沉,看著模樣,倒像是要變天了。
“恩。”萬曲成伏在桌子上,看來是困了,口中卻輕哼出聲,似乎在迎合音宜的話。“姑娘,有件事你想必你很感興趣。”他咂了咂嘴,閉著眼睛說道,看似要睡著卻是沒有睡著,“這蓮棋啊,臉上有個很大的疤痕,聽說見客的時候被身旁的侍女不小心打落了,一下就被客人看到了,嚇得落荒而逃,從此這蓮棋姑娘就再也沒接過客,不過也沒人去了,過了不久就出家當尼姑去了。”
音宜呆了一下,回想起那個站在門前的女子,她的眼睛特別漂亮,就如同天上的星辰。
“那那個打落她麵紗的侍女呢?”
“不知道,不過肯定會被罰的,就是生生打死也有可能,出了這樣的事,紅姐怎能饒了她。不過消息倒是沒有聽說,這讓人很奇怪。”
萬曲成嘟嘟囔囔的說著,越到後麵聲音越低,隨後就睡了過去,隻有呼吸聲均勻可聞。
“怕是秋雨要來了。”林麟在一旁說道,“看著天色,過不得幾刻種了。”
“李尚書選的日子可真好,連上天也幫他。”音宜說道,林麟偏頭看了看她,在她臉上倒看不出憤怒之態,隻有平靜之色,仿佛在說一件不要緊的事。
“蓮畫已經結婚,想必嫁的是蔣德,我要不用擔心,隻是總該去看看她。蓮棋也是可憐,至於蓮琴,想必更可憐,她是花樓出身,藺家看不起她是正常。她若心境平穩了還好,可若還是與以往一般,怕是有的她受的了。”
“還有那雲采兒,不對,現在要叫藺小姐了。她怕是也饒不了她。”
音宜一句一句,平淡的說道,最後看向窗外,“我在華月居認識的幾個姐妹,如今竟都有了自己的出路,不過是出去了幾個月,回來時,一切都變了。”
“下雨了。”林麟道,平靜的看著門外。
“是啊,下雨了。”音宜輕歎。
門外雨聲瀝瀝,初始隻是小雨,後來越下越大,雨滴密的如同珠戀上掛著的流蘇,一滴連著一滴,一層連著一層。
李府的門外,由於大雨,百姓們跑的都不剩幾個了,隻有一些特別好事的,站在外麵,撐著傘,津津有味的看著。想著可以先知道些什麽,也好在舊人相見時,做個上好的談資。
音宜靜立在那裏,手上的竹傘握的穩當,蓋在李昌的頭頂,替他遮擋著落下的大雨。
“宜兒。你還是先離開吧,進府去,父親在等著,此事與你無關,你不用在這裏與我一起受罰。”
李昌的臉色有些蒼白,雨滴從他的臉頰滴落,打在了寬鬆的衣服上,然後沁入了衣服之內。
“我沒有與你一起受罰。”音宜淡淡的說道,“即使我做錯了事,李大人也沒有資格責罰我。何況我沒錯。”
“那你,那你站在這裏做什麽?!”李昌低聲吼道,“外麵涼,你本來在邊關就受了苦。再病了我要拿什麽跟母親交代!”
“哥哥。”音宜低頭看著他,“我有句話,不知哥哥想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