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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黑夜血案

  夜晚的葉城,帶著濃重的寒意。


  劉淇睿坐在書桌前,卻怎麽也靜不下心。珞明還沒有回府,這讓他很是不安,可是已經答應了離悠,不論時間長短,他斷沒有反悔的可能。而且,他本不該被一個女子如此牽動心緒。不論音宜是生是死,都與他沒有關係,他們曾經的糾葛牽扯,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傻子罷了。


  “王爺!”門外傳來了通報的聲音,他收拾起情緒,淡淡的說道,“進。”


  “王爺,斥候來報,臨城的軍隊離我城不過十幾裏,加急行軍明日卯時便能接近我軍駐地,還望將軍早做決斷。”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劉淇睿淡淡的說道,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竹簡。


  明日之事一過,一切便沒有了再挽回的可能。劉淇睿,你真的走到了這皇室的對立麵。


  他閉上眼睛,不遠處的火光閃爍。


  “宜兒,你不必擔心。”珞明說道,看著一旁正在喝粥的音宜,聲音溫和。在這冰冷的牢房裏,這裏的氣氛並不陰冷,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暖意,就仿佛正處在紅塵繡樓的暖閣中,一旁還有小廝在斟著茶水。在這雜亂局勢中獨取一隅安靜之地。


  “擔心又有什麽用。”音宜苦笑,“如今落得這樣的地步,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臨城的軍隊估計已經到了。”


  珞明說道,倒了杯茶水遞給她,“臨城的軍隊一到,那人做什麽就必會受到掣肘。那將領受的是皇命,他不敢亂來。”


  “皇命?”音宜微微皺起了眉,“皇上知道這件事了?”


  “李昌受我之托趕去大曆城,但是路途遙遠,等他回來,隻怕一切都已塵埃落地。所以我讓他前去,隻是為了支開他,別讓他因衝動壞了事。”珞明淡淡笑著說道。


  “那聖上?”


  “我母親是太公主,輩分尚在睿王之上。再怎麽落魄,皇城也不會任由她流落在外不聞不問,是以這些年,我們與皇城那裏也有聯係,今日便用到了,母親早就通知了聖上,聖上便調來了臨城軍隊。”


  珞明說道,帶著笑意,“所以我說,你不必擔心,我會救你出去。”


  音宜的臉上卻沒有露出預想的喜色,她皺緊了眉頭,“這麽說,皇上知道睿王謀反了?”


  “他怎麽說也是王爺,我們的信中並沒有提到這些,一切還要聖上定奪。”珞明看著音宜,“你在擔心什麽?”


  “我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今日看劉淇睿的樣子,他似乎已經知道了你們會來,太公主的事不是秘辛,他應該也知道……”


  “他現在不殺我們,肯定是覺得事情還有挽回之地。謀反之事一旦敗露,他隻有一條路走,就是離開這裏跟隨沈思行。如此,他必不會放過我們。”音宜慢慢說道,眼睛卻越睜越大,“若是他知道他要殺哥哥的事已經泄露,那我們定沒有生機。”


  音宜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抓住了珞明的手臂,“困獸之鬥,也不是我們承受得起的,你跟伯母還是快些離開,不要再管我了。”


  “我既然過來,就沒打算離開。”珞明淡淡的說道,看著音宜的眼睛,“你說的沒錯,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睿王的野心。”音宜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珞明臉上顯出了憐惜之意,娓娓而談,“有件事想必你已經想到了。雪國的入侵,這根本就是他為了麻痹皇上而使的招數。沈思行為了配合他,已經搭上雪國大部分兵力,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睿王即使想退,你覺得他退得了嗎?”


  “他已經無路可退。”珞明說道,“他是必定會回到皇城的。況且他現在並不知道臨城將領是接了誰的命令,隻怕在他們看來,臨城軍隊的到來,隻是為了你和李昌的性命,畢竟那裏的軍隊是呂相的親屬。”


  “他回到皇城,領兵受封之時,就是塵埃落定之日。”


  音宜聽完珞明的話,呆呆的看著一邊,一旁的燈火閃爍,帶著昏昏的光線。


  她閉上了眼睛。


  這幾日的折磨,雖說表麵看來並沒有什麽影響,如今她仍舊活的好好的,可是事實上,卻是身心俱疲。


  一直麵臨著被殺的風險,而這可能殺害自己的人,還是自己已經打算把一生托付的人。折磨從她知道真相的時候就沒有停過,一直持續了這麽久。


  她看起來完好,可是這平靜的麵貌和笑容不過是在強撐。她的思緒已經紊亂,接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事。對人的揣測也有了偏差,而這偏差,很可能就會把他們帶入懸崖中。


  如今劉淇睿尚不知道真相,如果他們自亂陣腳,恐怕就會引起劉淇睿的猜疑,自掘墳墓。


  “別想了,一切有我呢,睡吧。”珞明走到她身邊,替她把被褥放好,然後在她麵前蹲下,看著她的眼睛,“睡會吧,沒事的,醒來就沒事了。”


  音宜盯著他的雙眼看了一會,才點點頭,“恩。”


  聲音從喉中溢出,她沒有說別的,乖乖的躺在床上,珞明替她蓋上了被子。


  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不隻是為了自己,還有李昌,還有母親,還有那遠在皇城的皇帝。還有,那些因為叛軍而死去冤魂。


  王大哥,芝娘。


  或許劉淇睿已經忘了,可她沒忘。


  一切平靜如常,她的呼吸平穩,睡著的樣子極為安靜,珞明在一旁看了她許久,直到了她睡熟了,才出了牢門。


  深夜。


  客房冰冷,燭火昏暗。離悠渾身用被褥裹的嚴嚴實實的,舉起一本書冊看,不時向口中扔上一塊點心。珞明坐在一邊,低頭擺弄著燭火。


  “別再動它了。”離悠淡淡瞥了一眼珞明,“再過一刻鍾它就要熄滅了。”


  珞明低著頭,靜靜不語。


  翻了個白眼,離悠也不理他了,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書。


  一刻鍾過去,昏黃的燭火突然熄滅。離悠把拿在手中的糕點扔到嘴裏,模糊不清的說,“看,我說什麽?”


  珞明離了榻,到一邊拿過火折子,又把燭火點燃了。


  “我說.……”離悠停了一下,似乎在醞釀自己的措辭,“您不要再擺弄它了好不好?它隻是一盞可憐的燈而已。”


  珞明沒有理她。


  “真是.……”離悠撇了撇嘴,嘖了一聲,偏頭也不再說話了。


  夜深露重,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最暗的時候,屋中隻剩了火燭的虛影。


  “今天的夜晚沒有月亮。”珞明說道,抬頭看著窗外,“這是我見過的最黑暗的夜了。”


  “胡說什麽。”離悠佯怒嗔了一句,隨後又笑了,“現在已是寅時,今天的夜晚還沒到呢,你怎麽就能說它沒有月亮。”


  珞明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離悠,隨後搖搖頭笑了。


  “消息也該來了。”說完話,離悠斂了臉上的笑意,與珞明一同看著窗外的夜色。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麵的天色逐漸變得清明,從模糊到清晰,整個天地,在晨露中一點點的蘇醒。


  離悠突然皺緊了眉頭,站起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珞明緊跟在後,步伐中帶著急促。


  “王爺為何要關押我們,我們又犯了什麽錯,這件事總該要告訴我們吧?”狹小的屋子中擠了十幾個人,他們圍在阻止他們出門的侍衛旁邊,憤怒又焦急的問道。


  “王爺這樣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們呆著便是,哪來這麽多廢話?!”守著屋門的人大聲喝道,不耐煩把這些人又推回了門內。


  “這樣無緣無故就關押我們,連個理由都沒有,如何讓人信服?”一個人大聲嚷道,“我們要去問問王爺!”


  “滾回去!”


  看守的人用手中的長矛指向他,“再不回去,軍法處置!”


  “可是王爺總要給個說辭啊!”


  “是啊!”


  眼見天色將亮,一個人的眼中閃現了一抹厲色,他低著頭向守衛走去,藏在手中的匕首發出了寒光。正當他走到門口,正要動手之際,高高的天際邊緣,突然就衝起了漫天火光。


  毫無預兆的,長槍就刺進了他的胸口。


  離悠和珞明匆匆趕來,在晨曦尚未破曉之時,他們在遠處看到了血腥的殺戮。滿屋的士兵,知情的或是不知情的,都在那場火光燃起之時,失掉了性命。他們死的時候,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殺害他們的便是熟識的同伴。


  這場屠殺,或許隻是一個開端。


  母子倆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片刻寂靜過後,轉身就向牢房的方向奔去。


  沒有人阻攔他們,牢房內一切如常,仿佛看到的那場屠殺隻是幻覺。


  珞明隻覺得自己的胸腔中鼓滿了涼氣,當他奔向關押音宜的牢門時,不可置信卻又意料之中的看到了空空的房間。而桌上的燭火還在靜靜的燃著。失魂落魄的出了牢門,離悠正站在獄卒的身邊問著什麽,他卻隻覺得大腦空蒙,什麽也聽不到。直到一直出了牢門,冰冷的寒風灌入口中時,他才驀然清醒過來。


  離悠小跑著到他身邊,替他整了整衣服,語氣急促的安慰,“別急,事情沒有那麽糟。音宜是被一個陌生人帶走的,獄卒也不認識,說不定不是劉淇睿身邊的人,是別人帶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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