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遇險
劉淇睿上前,分開擋在他麵前的兵士,昏暗的遠方,那個騎著馬匹的男人很是麵熟。
“孫大人呢。”
甕聲甕氣的聲音,遠處的人慵懶的打了個嗬欠,“讓他出來見我。”
“夜深露重,孫大人已經睡了。”
劉淇睿笑道,“不知閣下有何要事,不如等到明日再來拜訪,孫大人一定空席相待。”
“隻怕你們孫大人等不到明日了。”
“大人說的什麽意思,小人不明白。”
“意思很簡單,你們孫大人殺害了我手下諸多兄弟,我不得不來討個公道。”
“要討公道盡可以去聖上麵前討。”劉淇睿說道,眼睛從眾多的兵士聖上劃過,“殺害欽差大臣,這罪行可是誅九族的。”
“想誅我的九族,盡管來就可以了,看他有沒有這個命數。”
遠處的人輕哼一聲,語氣中已經有了不耐煩,他舉起了手。
“小心!”
音宜驚呼一聲,遠處無數隻箭矢破空而來,向著劉淇睿飛去。
身後的人迅速迎了上去,箭支打在盾牌之上,又啪嗒落了下去。
音宜迅速上前握住了劉淇睿的雙臂,“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
劉淇睿看了遠處已經扭打到一起的兵士一眼,“我們走。”
今晚的天空沒有月亮,頭頂上隻有很少的星星閃爍,在遠處明亮火把的襯托下,漆黑一片。
跟隨劉淇睿的士兵本就很少,不過一會兒功夫,陣型已經被打散,到處都是持刀的兵士,大家隻能憑著服飾的不同來判斷是敵是友。
局勢的混亂給他們的逃跑帶來了便利。
劉淇睿拉著音宜的手,一步步的向門口的方向走,前麵的人擋不住劉淇睿,兩邊卻不時有大刀砍過來,被周圍護衛的兵士擋住。
四周不時有人湧來,音宜被擠得頭昏腦漲,身邊不停傳來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音宜看不清,但她能感覺到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又被不同的兵士填補。
這些被圍起來的士兵,似乎已經放棄了抵抗,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血肉之軀擋住敵人的刀劍,把身旁這個男人安穩的帶出去。
音宜這才知道,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在這殘酷的戰爭中,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她隻能狠狠的拉住前麵那個拉著她手的男人,隻有他能拉她出這深淵。
當初隨他來這裏的時候,就毫無保留的相信著他,他也沒讓她失望。唯一沒想到的是——
這裏的世界竟然如此殘酷,人命如草芥這句話用在這裏最為合適不過。
渾身都是汗珠,昏昏沉沉如同做夢,周圍安靜起來的那一刻,音宜的腿頓時就軟了,她在一旁靠了一會兒,拭了拭臉上的汗珠,臉上帶著疲憊的笑看向身邊的人,表情卻驀然凝固了起來。
“王爺呢?”她瞪大眼睛看著一旁的人,伸手搖著他的胳膊。
身邊的兵士幾多茫然。
她的腦袋轟轟作響。
站在大門旁,裏麵的景象清晰可見,守著欽差府邸的兵士很少,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不少兵士如今已經是孤身一人,他們被敵人分開,拿著手中沾滿了鮮血的劍,如同勇士一般,進行著最後的鬥爭。
他們如今的勇武,卻不會被後人看到,他們死了之後,隻會變成傷亡數中的一個一,被當做戰績亦或是慘勝報上去。
被保護的人永遠會記得他們的榮光。
蜷縮在牆角的一個人一下就擢住了音宜的目光,她的心髒猛烈的跳了起來,如同擂鼓一般,要從她的胸腔中跳出來。
那個一身白衣的人。
她攥緊了衣服,手掌上有青筋暴起,她抓著劍就又衝了進去。
身上僅剩的一些迷幻散解決了擋在前麵的一些人之後,孤身一人衝進去的她就隻能孤身麵對四麵八方伸過來的大刀。
汗水不停的從眼臉處落下,她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水漬落在發白的嘴唇上,是鹹鹹的感覺。
她無意識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像隻撲火的飛蛾一般向那身白衣撲去。
虎口被震得發痛,長劍脫手而去,背上被猛擊了一下,她撲通一聲跪到在了地上。
白色衣服出現在麵前,她甚至能聞到那清冷的氣息。
爬在地上,她伸手抓住了那身白衣的衣角。
迎風站著的男人冷冷的站了片刻,才俯身抱起了那個渾身濕透了的女子。
音宜的腦海中一直是那漆黑的天空。
躺在遠處的是她最喜歡的人,他身上的血跡早已幹枯,白色的衣服被地獄裏的風吹起,卻發出了兵戈的錚錚聲。
那是沾滿了血跡的衣服風幹後被風吹起的聲音。
她拚命的向那個地方爬,卻爬不到頭,他好像在海岸的兩邊,離她越來越遠。
音宜快要瘋了。
“不用擔心,她馬上就會醒來。”
略帶蒼老的聲音,音宜一個激靈,這才算是回了魂。
白色的毛巾按在她的額頭,輕輕的擦著她額頭上的汗珠。
她不由得伸手抓住了那隻手。
片刻的僵硬,接著是熟悉卻許久不曾聽聞的聲音,“你醒了?”
她皺了皺眉。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瘦的臉龐。
她皺著眉頭,強撐著坐了起來,四下看了看,“劉淇睿呢?”
珞明的眼中有片刻的躲閃,音宜直直的盯著他,身子向前傾,又問了一句,“王爺呢?”
“王爺很好。”
珞明抿抿嘴,他眼中的神色悲憫,“你的傷剛好,應該好好休息。”
“王爺真的沒事嗎?”
音宜不相信的又問了一遍。
珞明點了點頭。
音宜這才鬆了口氣,在床頭躺下,雙目平靜的看著四周。
“他很好。”珞明又開口說道,看著望著一邊的音宜,卻有些苦澀,他把毛巾放在水中清洗了一遍,才說道,“你哥哥也在這裏,他很安全。”
“什麽?”
一句話打斷了音宜的胡思亂想,她猛然轉過頭,“我哥哥?”她瞪著珞明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喃喃道,“是你救了他?”
珞明輕輕的點了點頭,把手中的毛巾放到了她手中,“擦擦臉吧,我去叫你哥哥過來。”
看著珞明走出了房間,音宜才恍然發覺,自己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汗珠,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她拿著毛巾愣愣的擦著自己的臉,才想起自己還有很多要問的,比如珞明怎麽會來了邊疆,比如他為什麽要救李昌,比如……劉淇睿去哪了。
她不是傻子。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切,竟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她原先看到的白衣並不是劉淇睿,最後站在她身前的才是他。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他一個人在那裏,如何能全身而退?而且,那些敵人,似乎並沒有向劉淇睿動手。
如果事實就是如此,那隨之而來的猜測實在太過可怕,她根本無法接受。她寧願相信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出現幻覺也是極可能的。
音宜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或許是剛剛醒來,思考這些東西讓她的腦袋生疼。
門口的日光突然被擋住,投下了大片的陰影。音宜眨了眨眼睛,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宜兒。”
溫柔的喊聲證明了他的身份,音宜偏頭看過去,明亮的陽光下,李昌仍然高大如斯。他看起來強壯了很多,也有些黑了。
“哥哥。”
她叫出聲來,在陽光的照射下透明纖薄的皮膚紅的像抹了一層胭脂,晶瑩的淚珠在上麵滾滾而下。
“傻丫頭。”李昌從門外走進來,把她抱入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哥哥好好的呢,哭什麽。”
音宜伸手摟住了李昌的腰,臉龐放在他的肩窩裏,陽光正暖,她心中的滿足感又回來了。
輕輕的拍了拍音宜,李昌開始給她說起了這件事的始末。
那巡撫與其說是巡撫,不如說是封疆大吏更好些。
他的祖先是跟著先皇打江山的將軍,這些大臣在當今皇室的地位都很高,這位也不例外,因為立了大功,還被賜予了劉姓。
劉三鑒,便是這位大臣的名諱。
狡兔死,走狗烹。
這句耳熟能詳的名言,在這個國家似乎並沒有派上用場。
劉三鑒在先皇登上皇位後便得了極大的賞賜,官居一品,可謂風光直至,可惜這位猛將並不滿足,自請去了塞外,說要替王朝盡自己最後一絲綿薄之力。
話說的好聽,事實上卻並不是如此。
他在邊疆招兵買馬,財力雄厚,天高皇帝遠,他成了邊疆真正的皇帝。
李昌的到來,讓這位邊疆之王感到了極大的危機。
若是普通官員倒好說,可李昌偏偏是權傾一時的尚書李桓的兒子,且是聖上欽點的將軍,負責邊疆的一切事宜。
若李昌是一個碌碌無為好說話的將軍也好說,可這李昌,別的沒有,正義感倒是泛濫成災,見著劉三鑒在邊疆橫行無忌,欺男霸女,不由的火冒三丈,處處軸襯,希望這老將軍能夠改邪歸正。
劉三鑒是名義上的大將軍,但那已經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他,一點實權都沒有,可是要在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下做小伏低,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