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兩銀子
音宜回到雅間的時候,何心敏正坐在書桌旁,手指撫摸著她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她走到了何心敏的身邊,細細瞧著她的眼睛,笑問道,“母親覺得如何了?”
“很好。”何心敏點了點頭,拉住了音宜的手,“原先這雙眼睛沒有知覺,現在倒是有些麻癢,讓人總是想伸手揉揉,這倒是讓人很開心。”
“那就好,珞明果然沒有騙我。”音宜笑道,“母親先去歇息,女兒還要看看賬本。”
“也好,神醫也跟我說要好好休息。”何心敏拍了拍音宜的手,“這樣我就先去睡了,你也要早點歇息,別看的太晚。”
音宜輕聲應了,屋內燭火明亮,何心敏的臉上有著瑩潤的光芒,被握在手心中的手絲絲的暖意,音宜伺候著何心敏睡下了,又添了些炭火,這才坐到了書桌旁,裹著大厚衣服,困頓的睡去了。
大曆是皇城,桓國曆代的都城都是在這個地方,有東南西北四個城門,西門出城門就是官道,連著與大曆相連的城池,而南門出門不遠就是水路,平時南來北往熱鬧非凡,到了戰時,所有的漕船都不走了,那就是護城的天塹。
北門的城牆高大,厚實的牆麵泛著烏黑的光芒,城門邊站著士兵,看裝束應是駐紮在大曆城外的禁軍,密密麻麻的站了幾層,城門外熙熙攘攘的大片散民,要出城的人們排起了長隊,檢查了路引才讓出城。
音宜微微蹙起了眉頭,原先出城的時候並不需要路引的,現在卻親派了禁軍來檢查,看來這幾日謠傳的難民造反也不是空穴來風。
隻是她並沒有路引,走了這麽遠,腳底生疼,為個路引再去趟官府著實不值得。
音宜從懷中拿出一兩銀子攥在手中,慢悠悠的蹭到了一個士兵的身邊,那士兵皺著眉頭看了她一會,正要張口斥責她的時候,音宜悄悄的把那一兩銀子放到他的手中,然後輕聲道,“草民是睿王爺的家眷,有急事要找王爺,麻煩軍爺去稟報一聲。”
那個士兵皺著眉頭看她,她就低了頭,一副乞求的樣子,“拜托了,若是草民能見到王爺,王爺一定會賞您的。”
“長相倒是不賴。”那個士兵上下打量著她,眼中逐漸露出了然和戲謔的神色來,“家眷,恐怕還沒有進門吧。”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那士兵冷哼了一聲,聲音冷厲起來,“狐媚之人,也敢見王爺?”
音宜皺緊了眉頭,抬頭細看向那個士兵,圓臉,稚氣未脫的樣子,穿著銀色的薄鎧甲,和其他的人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看那幼稚的樣子,應是隻有十三、四歲,那滿臉正氣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可愛,隻是音宜沒有心思細品。
她笑了笑,向著他伸出了手,“拿來。”
“什麽?”那個士兵正在生氣,見音宜問有些不解,皺著英眉看著她,音宜指了指他手中的銀子,“這個。”
“我憑什麽給你。”小小男孩的臉色鮮紅,仰起了頭道,“想給我就給,不想給就拿走,天下哪來這樣的道理,你還沒有告訴我,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來見王爺的。”
“哦?”音宜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這個小男孩倒是好笑,這麽小的孩子,也學得別人咬文嚼字,講大道理了。
“你當真是不給?”
“不給,憑什麽。”小士兵仰起了頭,“就不給。”
“好。”音宜笑著看著她,“敢這麽跟我說話的,你是這頭一個。”
聽她這麽說,那個小孩子頭仰的更高了,冷哼了一聲。
音宜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塊帕子,在手中慢慢的摩挲著,那小孩見她許久不言語,便偷眼瞧她,卻見她一手拿著帕子,竟慢慢的拭起眼淚來。
那個小孩子一下就慌了,瞪大了眼睛看她,她衝他露出一個笑來,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放聲大哭起來。
“奴家手中就餘這點銀子了,官爺你發發好心,把它還給奴家吧,奴家給你磕頭了。”她哭得大聲,抓著士兵的手臂不停的晃著,“奴家是沒有路引,可是官爺也知道現今官府的大老爺正忙著,奴家不過是想出城看看受苦的親人,若是不和規矩,您盡管告了奴家,奴家離去就是了,又何苦拿奴家的血汗錢。”
她一邊哭一邊抽噎著,那士兵也反應過來了,用力的扯著自己胳膊,可是音宜整個人幾乎都抱在了他的身上,又加上習過武藝,又哪是他可以掙開的。
“你這個潑婦,放開我啊。”那個士兵想必是從未見過這種場麵,臉色通紅,罵潑婦的時候還頓了頓,想是以前從未說過這種話,如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音宜抬起頭淚眼漣漣的瞧著他,“官爺你若是不肯就算了,又何必罵我這個小女子,要知道名分對我多麽重要,你這樣說,我以後可怎樣嫁人。”
這邊鬧了一會,那邊才反應過來,這個士兵原是離了眾人一段距離的,因此音宜才尋上他,見這邊的情形,麵麵相覷,竟是都愣在了那裏。
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中年模樣的人,徑直的走到了他們身邊,叱道,“都不要鬧了,大庭廣眾之下,像是個什麽樣子。”
音宜見狀哭得更傷心了,抱著那小士兵的胳膊,扭頭對著那人說道,“我娘常說,當今皇帝是個好皇帝,自從他登基之後,國運昌隆,再也沒了仗勢欺人的人,我娘還說了,我家勢力雖大,但是萬萬不可惹事,否則她便要打我,可是如今不是我要惹事,是他不放過我,看起來像模像樣的一個人,怎麽就能做成這等禽獸的事來。”
“不就是一兩銀子麽?”那人皺了皺眉頭,看著那個小士兵,“把銀子還給她。”
“還錢就可以了嗎?”音宜淚痕滿麵的看著他,一隻手抓著那士兵的胳膊,另一隻手卻指著那中年男子,一臉控訴,“你們怎麽可以這樣不講理,若是我失了聰,或是失了明,如今不能把這件事鬧出來了,是不是就要白白受他的欺侮?”
她鬆開了手,“我自小到大就沒有被這樣欺負過,一兩銀子不算什麽,但是他必須向我磕頭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