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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月隱何處

  走在七公國,澹臺君言尋不得月神半點蹤跡,但她心裡隱隱能夠感覺到,月神還活著。


  十三月的冰天雪地,十四月的寒冷蕭瑟,不知不覺,盡皆踏過。澹臺君言第一次體味到,團圓夜晚孤寂一人的凄涼。


  她去過月神庄,那裡只剩下九龍逆天大陣,宛如守著一座空城。她找過暗香閣,可即便她亮出自己身份,也尋不得月神半點兒消息。


  當日月神被「西嶺千秋」接走,可澹臺君言再去查探,竟沒能查探到任何蛛絲馬跡。究竟是時日太久,痕迹被風吹去,還是在當時,便有人抹去那行蹤?


  愈是如此,澹臺君言反而心安,她堅信,月神一定藏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等著她去找他。


  那,她便去找他,無論要等多久,無論要走多遠。


  二月春風冷,澹臺君言一人一馬行走人間,春雨不期而至,她正要撐開紙傘,忽然在曠野之中看見一座孤亭。


  亭子破舊,但能遮風擋雨,澹臺君言便縱馬疾馳。


  不多時,便來到亭子邊上,卻又駐足。


  方才細雨蒙蒙,倒是沒有瞧見,這垂下竹簾的亭子裡頭已經坐了四人。


  亭子里的三人抬頭去看澹臺君言,唯有一人穩坐:「既然到了,怎麼不進來呢?」


  說話間,他還在擺弄手裡的四方長牌。


  澹臺君言聞言,掀開帘子走進亭中。


  她方才便已聽出,說話之人乃公輸雨的師父仸哫,而這亭中的剩下三人,她也識得其二。


  「度半前輩,凌少俠,不知這位,怎麼稱呼?」


  唯一不曾見過那人,清瘦如竹,氣質儒雅,看上去,與凌無邪年紀相仿。


  「叫我老魔童便是。」卻是語出驚人。


  老魔童在炔月樓死於月神劍下,化為一攤血水,此事澹臺君言如何不知,而今,她卻面不改色,只說:「原來是老魔童前輩。」


  「無邪,你不是不愛玩四方長牌么,你且下去,讓逍遙界主來玩玩吧。」琴君度半揮揮手,令凌無邪讓座。凌無邪當即站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還留下十幾片四方長牌。


  這四方長牌與澹臺君言慣常玩過的長牌並不相同,但她也通曉規則,此時拾起那十幾片四方長牌,細細看來,面露苦笑:「凌少俠的運氣,實在是……」


  「未必是凌無邪的運氣,或許是逍遙界主的運氣。」仸哫語帶玄機,輕輕鬆鬆將這一局贏下,澹臺君言陪著三人玩了三局,三局盡輸。


  第四局開始,四人輪番抽牌,澹臺君言看著手裡對不得、連不得的長牌,心頭壓抑,等著好運,好運卻始終不來。難道,她自以為天資無雙,卻原來連牌局都不能得勝一回么?


  「當年,鍾離月前輩,實乃千年之間唯一奇女子。」


  抽牌結束,又是仸哫率先出牌,他看著澹臺君言手裡的長牌,看著澹臺君言始終沒有出牌的機會:「她一生痴迷武道,最終成就武林第一人,實則,她那奇巧的發明,才是最叫人折服的。便是這四方長牌、那方城雀牌,簡簡單單的小玩意兒,卻含著無數樂趣。」


  澹臺君言盯著手裡的長牌,實在想不出破解之法、得勝之法。


  「鍾離月前輩之天資卓絕,千年以來無人能出其右。當日她與三位當世智者擺下這長牌局,十局之間,不曾一敗。和尚原以為,逍遙界主好歹能得鍾離月前輩七分之才,今日看來……」


  「啪!」


  澹臺君言忽然將手中長牌盡數放下,隨後,又重新拾起,眼中卻顯出星光,越來越亮。


  困於局中,便永無解脫,破局而出,再來看,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想贏,何難之有?


  第四局,澹臺君言勝。


  第五局,澹臺君言勝。


  第六局……


  直至第十局,澹臺君言全勝。


  「累了累了,乏了乏了。」老魔童將手中最後剩下不曾打出的長牌放在桌上,當即閉目養神。琴君度半也不說話,只神色溫柔地看著他。


  仸哫適時開口:「如今看來,和尚倒也沒錯。逍遙界主,實則千年以來,天下第二奇女子。」他修佛家武學,念佛家經文,卻不尊佛家規矩,酒肉穿腸過,生的膀大腰圓,肥頭大耳。即便此時,也能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拿出香噴噴的豬肉來吃。


  「天下第二又如何?」澹臺君言看著仸哫:「終究沒有前輩活的恣意逍遙。」


  「那是你自個兒困在那情網裡。」仸哫邊吃邊開口:「不如你隨和尚剃度,進我佛門,再不管那紅塵紛亂,豈不是真正自在無雙!」


  「前輩說笑,君言終究是凡塵俗子,比不得前輩豁達,是真正佛家大師。」澹臺君言苦笑。


  「切,我算什麼大師。」仸哫將手裡的肉吃乾淨,隨意地用發亮的衣裳抹抹手。「要說真正的大師,我只服鍾離月前輩。」


  千年之前,佛家紛亂,鍾離月以一己之力,與眾佛鬥法,將他們斗的服服帖帖,最後天下佛家一統。可鍾離月,卻是真真切切紅塵逍遙客,哪裡曾入過空門。


  聽到鍾離月的名字,澹臺君言久久無言。


  那位千年之前的傳奇女子,一生最出名的徒弟便是月神與鍾離仙,月神開創月神庄,鍾離仙立下鍾離閣,傳承千年,而今,卻再也不見。那個與創庄先祖同名的不肖子孫,而今也不知所終。


  「逍遙界主在想什麼?」仸哫大大咧咧地問。澹臺君言便答:「前輩不是知曉么?」


  「你心裡頭,還念著他?」仸哫看著澹臺君言,目光灼灼,不像什麼出家人,倒像是紅塵客。


  「自然。」澹臺君言迎著仸哫的目光,不避不移:「若能得見,我便與他一世相伴,生死相守。」


  「唉,和尚若是幫了你,也不知他日遇著逍遙關山那老兒,是吃一頓酒還是挨一頓揍。」仸哫嘆息一聲。


  澹臺君言的語調終於有了變化,聲音微微顫抖:「前輩知道他在哪兒?」


  「和尚不知道他在哪兒,但和尚知道,有個人一定清楚。」


  「前輩,告訴我他是誰?」澹臺君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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