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真是有緣
鍾離雪顏十二歲出道，在曇華國以一己之力，擊敗當時成名已久的雪域三怪，驚艷江湖。
根據暗香閣的情報，當時，鍾離雪顏以秘法提升自身功力，然即便是這樣，也足以讓天下人明白，這位初出江湖的少俠，武功何等高強。
這些年過去，鍾離雪顏卻極少在江湖上走動，可每每聽到關於她的消息，都叫天下人驚嘆。
據傳，她不僅武藝高絕，在醫術上的造詣更是不凡，而今月神切身體會，深知此言絕無半分虛假。
此時，月神只問：「為何？」
鍾離雪顏伸出手，捏捏月神的臉：「我往日尋傷治病，旁人總是笑臉相迎，千恩萬謝。可我今日要替你解毒，你居然冷冰冰一張臉，半絲笑意也無，我實在不開心。」
早在鍾離雪顏伸出手的時候，沐清的一顆心便提到胸口，莫不是鍾離雪顏要動手？等沐清見到鍾離雪顏居然伸手捏住月神的臉，沐清驚愕的已然失去思考能力。
怎會這樣？
月神為何不動不避，任由鍾離雪顏捏住了他的臉？這樣的行為，世間除了許閑月，還有誰曾經做過？
或許是有的，但那都是在月神不知事的年歲。
而今這樣一個孤高冷傲的月神，甚至沐清幾度擔憂他因為殺人太多，戾氣纏身，成為煞星，偏偏此時，他居然任由一個初見的女子，與他做這樣的事。
恍惚，沐清又想起，當年初見夢浮雲，大抵也是這樣？
他恍如變了一個人，失了魂魄，萬般感情因她而動。
難道……
沐清心中有了一個最不應該，卻似乎最符合實際的情況：月神對鍾離雪顏，一見鍾情。
恍惚之間，沐清似乎又見到了當初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女，對他說：「我隨你去七公國，可好？」
不好，若不是他，或許夢浮雲便是鍾離閣最耀眼奪目的星辰，而今已經說鍾離閣對閣主，或許今日，也沒有了鍾離雪顏。
可今時今日……
沐清很想對著月神大吼，莊主三思，你們在一起，是沒有好結果的。
可偏偏，心口苦澀一片，說不出任何言語。
當日夢浮雲，拋棄一切隨他去月神庄，最後落的慘淡夜逃的結局，甚至身死他鄉，未知魂歸何處。那兩個孩子，也不知身在何方，遭受怎樣境遇。
可月神是不同的。
當日，他沐清是為了月神拋妻棄子，失去一切。可月神，還有什麼值得畏懼呢？
若月神真就心繫鍾離雪顏，即便是許閑月，也不會阻止。都是她欠月神的，都是她欠下的！
許閑月將月神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若月神真就一生孤單，只怕最後傷心後悔的，還是她。
月神臉被鍾離雪顏捏住，他皺眉：「我不會笑。」
鍾離雪顏不信：「你身體健康，這臉也好端端的，哪裡就不會笑了。」
「我真不會。」月神再次解釋。
月神從來無需向誰解釋太多，可今時，他必須開口。
世間真就有那麼一個人，你明明是初次遇見，卻偏偏，將她放在腦海，將她放在心上，將她放在眉間，只恨不得滿足她所有的要求，只恨不得傾盡所有，只為得她歡顏。為了她，你可以失去一切所謂的原則，為了她，你可以改變一切所謂的規矩。
看在沐清眼裡，月神這是動了心，動了情。
鍾離雪顏聽見月神的話，再看他那表情實在做不得偽，便問：「那你為何不會笑？是生來就不會笑，還是何時何事，讓你不再笑？」
何時，何事……
月神何曾忘記，不就是十歲那年，西嶺千秋將他送回月神庄，許閑月那一句話，讓他再也不得歡顏。
「姨娘說，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
只吐露出這半句話，月神再也說不下去。
即便是他幾經傷害，一顆心早已如頑石，如堅冰，可裡頭，永遠是最柔軟的血肉，用刀刃戳進去，依然是抹不去的傷。這比身上的傷口，更疼痛百倍，或許窮極一生，無葯可醫。
只聽這一句，鍾離雪顏就猜出了月神的意思。
「與你姨娘何干，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該哭便哭，該笑便笑，關她什麼事？」
這一句話，讓月神心海之中激蕩起層層波瀾。
他這一生，從來都將許閑月放在第一位，但凡她說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銘記於心，而今鍾離雪顏卻說，命是自己的。
原來命，是自己的，與他人無關么？
沐清知道，鍾離雪顏說的不對，可他只默默地聽，卻不打擾二人。
就是這一天，月神遇見了鍾離雪顏，就是這一天，鍾離雪顏開始改變月神。
鍾離雪顏問及月神姓名身份，他毫無保留，當即說：「七公國，月神。」
「原來你是七公國的人。」鍾離雪顏對於月神身份並未感到驚訝，也沒有表現出「鍾離閣弟子」該有的態度，只是說：「與曇華國人也並無不同嘛。」
她雖然少年成名，在江湖上行走，卻並未離開過曇華國。
月神點頭，「曇華國與七公國並無許多不同，且我的母親便是曇華國人。」
鍾離雪顏點點頭：「我知道，你是月神庄的莊主，你的母親是當年出嫁，可是風光……」
話在嘴邊，鍾離雪顏卻止住，只說：「我險些忘了，你母親早已離世。我與你一樣，無父無母，是師父把我養大的，你只有一個姨娘，說起來咱們真是有緣。」
言語間，既沒有對於月神身世的憐憫，也沒有對於自身遭遇的悲戚。
沐清只覺得可憐可笑，今日月神說了許多話，偏偏卻是因為一個鍾離閣的女子。
而他這半生，為了月神窮盡心力，護持在他身後，卻偏偏，護不住自己一雙兒女。也沒能護住，那個放棄一切，跟他去七公國，去月神庄的女人。
若說月神生而不祥，父母早亡，他那一雙兒女，又憑什麼遭遇這樣的命運？
還是說，但凡與月神庄、鍾離閣沾染上關係，就註定了，這一生……
這樣的念頭剛一冒出，就被沐清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