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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為他而落

  「思脈真乖,還怕耽誤了時間,這是緊趕著要嫁進宮當太子妃呢。」亓婉容親自選的綉娘,還往筱月樓送了幾匹上好的絲綢。


  公良思脈在筱月樓的小廳迎接亓婉容,聽見三嫂的話,只是羞澀的笑,並不多言。


  等亓婉容走後,幾位年輕的綉娘向公良思脈微微躬身:「大小姐,請問繡房在何處?」


  「本姑娘的香閨,豈是你們能進的。」公良思脈一臉倨傲:「就在這裡綉吧,地方開闊,也好動手。」


  動……動手?

  莫名地,幾位綉娘心裡一顫。


  「瞧你們那樣,想什麼呢?」公良思脈蹭蹭蹭上樓,端著一籮筐針線玩意兒下來:「我先前做的衣服,已經……咳,你們就用三嫂送來的新布料做衣服吧,我就在這兒盯著你們,可不去偷懶耍滑!」


  幾位綉娘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總歸接了人家的銀子才來的,幾位綉娘也沒有什麼規矩,就按照公良思脈說的,在小廳里擺好架勢,忙碌起來。


  不時,綉娘提議,讓公良思脈添兩針,說是為她攢福氣攢喜氣,她壓根不樂意,只是為了哄騙澹臺君言她才在言語上妥協,此時如何做,還不是她自己說了算?


  幾位綉娘本想說教一番,公良思脈直接祭出軟劍。


  天地之間一派安寧。


  亓婉容時常過來看公良思脈,雖然對她在小廳里綉嫁衣的行為並不贊同,看在她乖巧聽話的份上,也沒有太計較。等過了兩日,她只是偶爾從筱月樓外經過時往裡面瞧上兩眼,都不必特意進門來。


  就能看見小丫頭乖乖綉嫁衣的樣子。


  六月半,這一日天氣晴好,公良思脈照舊帶著綉娘們在小廳里忙碌。


  「這裡的鳳凰扣不太合宜,你們看換成粉紅料石桃形扣怎麼樣?」


  「倒不如用金累絲鏤空串珠,這一盒玉珠翠石實在漂亮,要是用上去,一定大美。」


  「時間怕是不夠,我們……」


  幾位經驗豐富的綉娘正在為一顆小小的紐扣該用什麼樣式爭論不休,公良思脈躺在小廳里自行安置的小榻上,正吃著花墨耘早上送過來的小紅果,一顆接一顆,酸爽可口,她不時發出幾聲讚歎,實在愜意。


  那模樣,毫無半分形象可言。


  手再往盤子里伸,卻一無所獲,公良思脈微微側身看一眼,才發現小紅果已經吃完。


  「唉,這東西好吃,就是太少了,哥哥那裡一定還有。」公良思脈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突然指著一個綉娘:「喂,那個王大娘啊,你去把我哥哥找來唄,我要跟他討東西吃。」


  被點名的綉娘不過剛剛二十齣頭,年後才許配人家,此時聽公良思脈這稱呼,真恨不得在心裡罵她,實在太沒有規矩!

  罷了罷了,拿了人家的許多錢,本身就挺不直腰桿,頂多下次,再不接這家的活計!

  「大小姐,請問您的哥哥是……」王綉娘躬身詢問。


  「笨死了,我是大小姐,我哥哥當然就是月神啦!」公良思脈一臉不耐煩:「快去把我哥哥找來,要是耽誤了時間……」


  手裡軟劍唰唰唰挽了幾個劍花,把王綉娘嚇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再不敢多問,王綉娘小跑著出門。


  無頭蒼蠅似的衝出筱月樓,望著腳下的路,王綉娘實在不知該往何處走。


  幸好,一隊羽翎衛經過,齊刷刷拿劍指著她:「什麼人?」


  這哪裡是幸運……王綉娘上一刻還以為遇上了可以問路的人,這一秒卻嚇的頭皮發麻,早就聽說,月神庄權勢比之尋常世家更盛,殺人只怕也未必償命,她要是一言不妥,把命交代在這兒……


  大凶大險,下次即便有再多金銀,也不要接月神庄的生意了!


  好不容易解釋清自己的身份,王綉娘只覺得彷彿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遍,她循著羽翎衛的指引,來到不動林。


  據說,此時月神在不動林練劍。


  羽翎衛好心交代,不要打擾月神。


  不動林是一片妖桃林,妖桃與尋常桃樹不同,只開花,不結果,一年到頭皆是花期。


  放眼望去,粉霞白霜掛滿枝頭,不時,又有三三兩兩的桃花瓣灑向大地。


  這是一片花海。


  等離得近了,細細看來,那含苞欲放的蕾,那耀眼金黃的蕊,甚至就連碧玉一般閃耀著綠光的葉,都美的讓人心醉。


  王綉娘輕輕踏進去,只覺得,她不該來,這妖桃太美,她但凡發出一點聲音,都是驚擾了這大美。


  偏偏,在這靜謐無聲的畫面里,突然出現劍刃揮舞的聲音。


  那一刻,王綉娘居然皺起眉頭,她想,不該的,不該這樣的,怎麼能破壞這大美。


  腳步無意識地追尋聲音的來源,很快,王綉娘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正在舞劍的黑衣男人。


  他手中劍恍如與他合為一體,隨心所動,每一次揮出,都彷彿帶著山海之勢。


  明明,溫柔如風。


  妖桃不曾因他而傷,卻又為他而落。


  紛繁如雪,飄落人間。


  終於,他結束這一套劍法,還劍於鞘。


  不經意地回眸,看見了王綉娘。


  王綉娘也看見了他。


  深黑色的長發與他的黑衣融為一體,他身材挺秀,偏偏通體氣質竟不像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人。


  大概是因為那薄薄的嘴唇,和那溫柔如水的雙眸。


  似乎不含任何雜質,清澈純粹。


  他的臉很美,美到讓她這個女子自嘆弗如,甚至深深地自卑。


  突然想到,路上遇見的人說,月神在這裡。


  那他,就是她要找的月神嗎?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裡,便是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莫非,真是月宮中的仙神墜入凡塵?否則,人間何以見得此等絕色?

  下一刻,那人轉過身。


  王綉娘心中湧起無限不舍,那樣一張臉,怎麼看不見了?


  片刻后,那人再次轉身,並且向她走來。她一剎那間欣喜萬分,下一刻又被更深的失落淹沒,不知為何,那人的臉居然變了模樣。


  大概,先前是自己魔怔,才會看錯吧?那樣的容顏,又怎會在人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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