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之舟病能好的希望實在太過於渺茫了
葉悠睜開眼，她望著把匕首插進自己肚子裏已經死去的心璃，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望了好一會，轉身離去，走了一會又轉身，她走到心璃的屍體邊，看著，許久，蹲下撿起木簪，往心璃身上擦，見擦幹淨後，綰起一個簡單的發髻。
拔出在心璃肚子上的匕首，看著匕首，葉悠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有木簪為什麽不直接用木簪自殺？要讓她扔匕首才自殺？
葉悠不解地想著。
……
靜院
“大小姐。”看門的兩個丫鬟正在互相牽線，見到一身鵝黃色輕絹衣裙的範淺鳶，連忙把線收了起來行個福禮。
範淺鳶問道：“母親打算睡了嗎？”她看著院子走廊掛著的紅燈搖曳不定。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一個丫鬟道：“還沒。劉嬤嬤說夫人今晚要稍晚才睡，要到三更才可以關院門。”
另一個丫鬟機靈地道：“大小姐是要來看大夫人嗎？奴婢去稟報一聲。”
範淺鳶靜默，點點頭。
小丫鬟立馬跑進院子，留下大一點的丫鬟在看院門。
大一點的丫鬟低著頭不敢看範淺鳶。下人對範淺鳶有些害怕，她有點像榮老太君，威嚴得很，在她們下人麵前從來不笑。
“大小姐。”小丫鬟很快稟告完，還帶來一等丫鬟連月，連月出了院門朝範淺鳶行了個福禮，柔聲道：“大小姐安。夫人請大小姐進去。”
範淺鳶微頷首，跨過門檻向院內走進去，貼身丫鬟紫溪跟著。
“娘。”範淺鳶打起簾子，見到範夫人正在察看賬本，行個福禮不鹹不淡喚了一聲。
“恩。”範夫人放下手裏的賬本，看著她道：“這麽晚怎麽來了。”
“娘。”範淺鳶抬頭望著範夫人，直截了當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置李小姐。”
夜風從窗欞吹來，書案上的火燭閃了閃，範夫人一雙眼閃爍不定，“你來就是問這件事？”
“娘。”範淺鳶站到她身邊，替她捏肩膀道：“你離開之後淺陌問我，你和祖母會怎樣處置李悠宜。”
“你怎麽說？”範夫人閉上眼，任她替自己捏有些酸的肩膀。
“我說我猜你和祖母會悄悄讓她從這世上消失。”她說著，手下被捏著的肩膀自己動了動，她抬眼看了下睜開眼的範夫人後，重新捏著那肩膀麵容平靜，有些歎息道：“四弟在我說完之後，否定了我的猜測。”
範夫人轉頭望著她，眼睛定定看著她，“之舟。”
“娘，四弟說你們會先找陳霄，再討論如何處置李悠宜。”範淺鳶抬眼瞧了下神情嚴肅，鄒眉並沒有說話的範夫人。
她心裏一跳，也許，不是也許是真的，四弟他猜對了。
“你的弟弟一向很聰明。”範夫人神情落寞又有些恍惚。
能不落寞恍惚嗎？範淺鳶心裏一陣苦澀，她的弟弟如果沒有生病，沒有成為癱子，他絕對會成為京城最有名的青年才俊，壓同齡人一頭，她也可……
範淺鳶想到這，嘴角苦笑搖頭，她也可以離開這個家嫁人了。
範夫人見她搖頭苦笑，麵容有些淒楚地道：“如果舟哥兒沒有生病，你現在這個年紀也嫁人生子了。無需還留在家中。”
“娘。你待我如親生女兒那樣好，我當然要留在家裏照看弟弟妹妹。”
她說著長舒一口氣瞧一眼範夫人拉她的手，道：“弟弟現在被太醫診斷活不過十八。淺陌頑劣，淺瑜年紀還小。無論是淺陌招贅還是淺瑜招贅然後生下孩子繼承鎮國候府已經不早了。”
“你不想留在家中招贅嗎？”範夫人有些懷疑地看著她，範淺鳶心中一沉，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無論多麽真誠她都會懷疑。即使平常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好。
“娘。我隻是一個庶女，如何能留在候府呢？”範淺鳶的母親是鎮國候府手下一個莊子的下人。
範夫人初時嫁到候府一年多都沒有生下孩子，被太醫診斷生育困難，無奈之下聽說先找一個能生養的，生一個孩子後，能給她帶來一個孩子的說法。
範夫人想反正她不能生養，婆婆雖善解人意不會催，但時間長了，肯定對她不滿意。讓丈夫奈妾，不如先自己提出，還讓自己包握先機。
於是就從莊子找來朱氏，至於為何從莊子找朱氏，是有故事的，榮老太君找的，說這孩子老實，範夫人也沒有反對，就讓她成了候府唯一一個姨娘，不到一年朱氏生下範淺鳶。
大人們一看是個女孩紛紛失望，不久後一直沒能懷上的範夫人懷上了。
十月後範夫人生下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榮老太君為他取名為之安，小名壽福，希望他平平安安，長壽多福。
可壽福身子弱，活不過三歲就去了。
範夫人傷心好久，四歲的範淺鳶很聰慧，她見範夫人如此傷心就拿著一塊綠糕點來到範夫人的麵前，看著因喪子而麵露愁苦的她，遞給她一塊糕點，小聲說道：“母親你吃。”
小小的玉人兒，四歲年紀，穿著一身素色繡折枝花襦裙，腦袋上梳著兩個精致的花苞髻，有著一雙亮閃閃討人喜歡的眼。
她真誠地向範夫人說道：“母親你吃。”說完像忍痛別過頭。
範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母親不餓，你吃吧！”
範淺鳶轉過頭，亮閃閃的眼睛盯著她，然後奶聲奶氣地道：“嬤嬤說了，心情不好吃東西就會好了。母親吃了這糕點就會有好心情了。我想要一個有好心情，笑容滿麵的母親。”
是什麽時候變了？
範夫人抬頭看著已經長大的範淺鳶。
“娘，你怎麽這麽看著我？”範淺鳶看著範夫人眼睛有些茫然道。
“淺鳶。”範夫人看了一眼她握著範淺鳶的那雙手，溫和拍了拍她的手，道：“在我眼裏你就如同我親生女兒一樣，什麽妾生的，你養在我房裏就是正正當當的嫡女。”
“娘。”範淺鳶頗為感動喚了聲，繼而道：“是女兒多想了。”
範夫人瞧了一眼範淺鳶臉上的感動之色，知道幾句話不能安定人心，於是她道：“其實你想的我都明白。”
“你年紀大了，見娘沒有給你找親事，心裏有些急。”
範淺鳶聽到親事，臉不知覺紅了。
“這裏沒有外人，你有什麽事就盡管說。”範夫人說完，眼睛溫和看著她，遲疑道：“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範淺鳶低下頭，平日大方溫婉全然不見，露出了幾分小兒女情態：“娘。女兒……”還未說完，嘴角含笑一會似想到什麽，半響方說道：“女兒的確有意中人。”
範夫人挑眉，揶揄道：“是誰讓你動了心。說出來為娘給你做主。”
“娘。”範淺鳶抿嘴有些猶豫地笑道：“趙太仆的二公子。”
“他？”範夫人驚訝道：“他就是個書呆子，愣愣的，你喜歡他！”
“娘。”範淺鳶聽到範夫人有些看不起趙二公子，開口道：“他雖呆愣，可心底純良，而且如今與我年齡合適尚沒有娶妻的，也隻有他了。”
“淺鳶告訴我，你是不是和趙二公子打過交道。”範夫人道。
範淺鳶嘴角帶笑點頭。
範夫人這下心中不再詫異，範淺鳶肯定是和那趙二公子打交道的時候喜歡上了他。
她想了想，問：“趙二公子對你？”
“娘。他跟我說他會請人上門提親，隻是我擔心祖母和我姨娘不願。”
榮老太君有意思讓範淺鳶接她的班守著鎮國候府，所以一直以來範夫人對範淺鳶的婚事不是沒有理會，隻是不便理會。
門當戶對的隻有那麽幾個，可人家不願讓兒子入贅，門第低的願意，可太君說希望能找個範淺鳶滿意的人，讓她自己挑，這一來二去她便放下對範淺鳶親事的安排。
等範淺鳶親自來開這個口。
如今範淺鳶是來開口了，但卻不是想留在家中招贅。
麵對這個結果，範夫人心裏其實是有些歡喜的，但也有點擔憂。
榮老太君早就明確跟她說過，有能力繼承並且承擔鎮國候府的人也隻有範淺鳶了。
除非……她的兒子能好起來——可是能好起來嗎？
範夫人眼睛閃過哀婉悲傷的光，隻是一閃即逝。
“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事我會和太君說，看太君的意思。”範夫人道。
範淺鳶聽了微微鄒了鄒眉，眼神透露著焦慮。
她是知道太君想讓她留在鎮國候府招贅的意思。
可趙二公子的家世，他的父母又怎麽會讓他們的兒子當上門女婿呢？
範夫人一想便猜出範淺鳶的看法，低聲道：“你放心，你真的喜歡的話，你祖母會讓你如願，我也會讓你如願。”
範淺鳶神情自若沉默片刻，笑喊句“娘”，沒有再說什麽。
有些話再說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嫁還是招的決定權在祖母手上。
祖母會讓她如願，隻是這個如願是逼迫趙家，趙二公子會不會生她的氣……
範淺鳶想道，心中有些難受，除非之舟能好，否則鎮國候府的擔子她需要承擔。
隻是之舟病好，還有希望嗎？
範淺鳶的心如烏雲密布般壓抑低沉，之舟病能好的希望實在太過於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