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怪
原本這東西是我們家輩輩兒傳的，但我打小就沒見過我爸，阿爺也從來不提這事兒，直接就把刀傳給了我。
可是我停下來的時候，那個擦擦聲也隨著消失了，二者已經同步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好像剛才那個聲音是我自己發出來的。
我站哪兒挺了半晌，腿都酸了，那個聲音始終再也沒有出現。
我開始疑心是不是剛才從井裡掉下來的時候，把腦子摔壞了。我慢慢放鬆了身體，打算繼續往前走。
剛邁了一步，就聽擦的一聲。
我陡的打了一個激靈，心說他媽不對，這肯定是有東西跟上我的。
這種在絕對黑暗裡被人盯上的感覺很不舒服，因為你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意，是什麼人，甚至於連是不是人都不好確認。
我忽然就有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但是跟隨老爺子這幾年的經驗告訴我，這種時候一點要鎮定。一旦開始跑路，那心理防線就徹底崩潰了，到時候真要是有個什麼我萬一，恐怕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我強按著拔腿就跑的那種衝動，支棱著耳朵往黑暗裡仔細聽，可是除了我的心跳和呼吸聲，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我的錯覺。
但只要我的腳往前一邁步，那個擦擦聲就會如約而至，就好像那東西跟我是同步的。
我的心都快捏碎了，心說你他媽好歹露個面兒啊，哪怕是個妖精呢，能讓我看得見摸得著，我心裡也好有底。
這可倒好，光出聲兒不露面兒，而且是我動一下，它就動一下，我也不知道對方是個人還是個鬼。
這種情形，最他媽要人命了。
我倒是不怕拚命，但就怕遇上這種想拚命都找不著對方情形。
我攥著刀的那隻手，已經微微見了汗，心說就這麼下去，我非他媽自己嚇死自己不行。
想著，我就開始慢慢朝前邁步。可是但凡我動一下，黑暗裡的那個東西，就也跟著我動一下。
每邁一步，我的心就狂跳幾下，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點兒什麼事兒。
我心裡直犯嘀咕老子這是倒了血霉了，桃兒沒摘成，現在自己都快成桃兒讓人摘了。
甭管我把步子邁得到多輕，那東西都能如影隨形。只要我腳尖兒著地，就必然會發出擦的一聲。
那感覺，就好像對方能看到我的動作似的。
我心說這他媽是想玩兒死我啊。
我心裡轉著這個念頭，腳尖兒又邁了出去，但這一次腳尖兒還沒著地，就聽到嗷的一嗓子。
那個聲音，有點兒像叫貓子，又有點兒像嬰兒的啼哭。
聲音來的很急，又尖又利，驚得我膀胱都是一緊，差點兒就沒把持住。
我打了哆嗦大吼一聲，「什麼人，給我出來！」
那一嗓子喊出來，感覺積壓在我心裡的恐懼，就像洪水一樣，一下子找到了泄洪口，轟的一下就涌了出來。
「小賊，是人是鬼出來見一面兒，看小爺我不削死你！」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一連吼了好幾嗓子，喊到後來，聲音都變了調兒了。
喊完之後，我就覺得嗓子眼兒里發癢，一連咳嗽了幾聲，這才停了下來。
就這會兒工夫，我心裡的恐懼已經較弱了很多，漸漸地恢復了理智，情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等到手電筒光徹底熄滅的時候，我就徹底陷入黑暗裡面了。到那個時候，那東西都不用露面兒，只要隨便搞出點什麼動靜，我就能把自己玩兒死。
想著，我把心一橫，猛地一抬腳，開始狂奔起來。我心說你不是不想露面兒嗎，最好是一直都別出來，等到小爺我出去了，遲早有辦法回來收拾你。
我一跑起來，那個擦擦聲就不間斷從黑暗裡傳來。還不時地伴隨著一兩聲嬰兒的聲音。
吱吱嘎嘎的，聽那嬰兒的動靜，好像是在笑。但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是發毛。
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肯定沒有嬰兒，這個聲音保不齊是什麼玩意兒發出來的。
我記得傳聞里，有一種夜梟，就能發出像嬰兒一樣的聲音，然後藉此把人吸引過去吃掉。
但這只是傳說，夜梟這種東西，我還真就從來沒見過。
我心說我不會這麼倒霉，真碰到了傳說中的這種玩意兒了吧，那我還真就不知道該說自己倒了大霉，還是撞了大運了。
老爺子曾經告訴過我，有些靈寶是跟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伴生的，按我們這一行的說法就是，有一寶，就有一妖。
至於伴生的這東西會長成個什麼樣子，那就不好說了。
保不齊我這次就撞上這種東西了。
我沿著牆根兒狂奔起來，支棱著耳朵隨時預備不測，耳朵邊兒上那個擦擦聲越來越近了，尤其是那個嬰兒的聲音，好像就跟在我的後面。
有幾次，我甚至覺得那個嬰兒聲，就從我后脖梗子上發出來的。
我幾次衝動，都想回頭看，但最終都抑制住了這股子衝動。要是後面真有什麼東西的話，我一回頭指定著了道。
我把心一橫，胳膊掄圓了，把刀子向腦後割了下去。我心說甭管是人是鬼，先跟我的刀說話。
可是幾次都劈了個空，顯然那東西並沒有真正靠上來。
我跑了不到一分鐘，猛地就聽到啊的一聲長叫，感覺那嬰兒好像怒了一樣。
那一聲叫，跟針似的，一下子就扎進了我的心裡，刺得我呼吸都不暢快了。
叫聲之後，我的心剛落停一下，就聽黑暗裡一道勁風，呼的一下，就朝我掃了過來。
我驀地一驚，手電筒光隨著就打了過去。但那東西實在太快，光柱照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團花白的影子嗚的一聲，就劃了過來。
我心說不好，身子一矮，一個前滾翻就骨碌了出去。
等我爬起來的時候，手電筒光一掃，就我剛才站的那地方，半人多高的牆壁上，一個白乎乎的東西，跟只猴子似的正扒在上面。
那東西頂多只有六七十公分，看上去活脫脫的就是個剛足月的小嬰兒。
不過這嬰兒腦袋實在是大得過分了，足有兩個成年人的腦袋那麼大，乍一看去，跟他媽大頭兒子似的。
那嬰兒眼睛里一片黑乎乎的，好像只有瞳仁，沒有眼白，一眼看上去，滲得人骨頭縫兒里發涼。
最要命的是，它臉上好像沒皮，紅呼呼的，連一條一條的肌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東西沒有嘴唇，整個牙床都在外面暴露著，一嘴的小獠牙，尖得好像小刀子一樣。
看到這東西的一副鬼樣子，我頓時就覺得自己兩腿一緊，心說這他媽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