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人生百態
言歡兒就這樣，轉頭四顧著，東瞧瞧，西瞧瞧。
見到老人笑，也聽到孩子哭；見到年輕人在跑，也見到情侶在抱；有人在生氣，有人在大笑；有人在發獃，還有人在睡覺。
人生百態，一個候車室足矣。
看著一撥人鬧哄哄的走了，一撥人又鬧哄哄的進來了。車站的廣播聲音都被大廳里嗡嗡的人聲給淹沒了不少。
言歡兒怕自己聽漏了，所以，很專註的豎著耳朵聽廣播。
這裡雖說是貴賓候車區，其實和大廳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椅子是軟面的，人坐著稍微舒服一點。位置也少了一些，沒那麼多人。但這裡一樣的空氣，一樣的難聞味道。
候車室里沒有電子屏幕，每發一次車，門口檢票的人員都會拿著個喇叭喊，什麼什麼車次到了，大家便一窩蜂的擠到檢票口，就有人在問哪哪的到了沒。
檢票員回答的都有氣無力的，話更是說的非常簡短：「到了」、「票」、「沒到」、「等著」。
言歡兒不停的看手機，總覺得等待的時間怎麼那麼漫長。
終於離發車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了，可是檢票員還沒有廣播，言歡兒有些急了。
便站了起來，跑過去問，檢票員一邊給通過的旅客往票上打洞洞，一邊頭也不抬的告訴她：「晚點，沒到。」
言歡兒只好回過去等，可是自己的座位被一個胖阿姨給佔了。行李箱被移到了一邊，原先的位置上已經大大小小的堆了另一堆行李。
胖阿姨的臉上似乎都在冒汗，看了看言歡兒，就把眼睛轉到另一邊去了。
旁邊吃泡麵的阿姨早走了，現在也換了一位老奶奶在那兒坐著。
言歡兒只好把自己的行李箱拿著，慢慢走到了檢票口，那兒已經又排了一長隊人。
言歡兒怕自己排錯了隊伍，猶豫了一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位看上去面目比較溫暖的阿姨開始打聽，這是開往C州去的車次嗎？是九點四十五分的車嗎？
就這樣，言歡兒前前後後的問了好幾個人，最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她才安下心來，排到隊伍最後面去了。
這一回，言歡兒會主動問路了，在這樣一個擁擠的地方，她好像一下子學會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會問路了。
原來，有些事不經意間，你就能學會，而那些看上去很小的事，卻會成為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事。
比如說，開口問路這件小事。
人生里，我們會遇到無數的路口，要走無數條道路，每到一個岔路口，我們，真的會問路嗎？
面臨選擇，面臨放棄，面臨困難，面臨收穫的時候，我們真的會問路嗎？
終於聽到檢票員的喇叭聲了，隊伍開始移動起來。言歡兒前後一看，原來這麼多人乘坐這一趟列車，都是回家的啊。
言歡兒就想著，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多老鄉要一起回去呢。這個傻姑娘，不知道沿途會有下車的人嗎？
過了檢票口，言歡兒就找八號站台，看到最多的人流往哪兒走，她就跟著往哪兒走。走過了通道，又要下樓梯，言歡兒就吃力的拿著行李箱，「空通空通」的下了樓梯。
這個站台有些老了，沒有斜坡供行李箱的四個輪子滑動。
下了樓梯，終於看到八號站台，早到的人群已經東一簇，西一簇的擠在站台上。言歡兒不敢離站台邊太近，就跟在隊伍後面，想想不放心又問了好幾個人，確定了是往C州的，她才呼出口氣來。
在候車區排隊的時候，她就聽到前面有幾個人說著家鄉話，出了檢票口以後，她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她總覺的說家鄉話的，一定是回家鄉去的，她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當那幾人跑得很快的時候，言歡兒在他們身後追的也很快。一直追到了八號站台這地頭了，才知道要喘口氣的模樣。
言歡兒站在隊伍里聽著那幾個人在大聲說笑，慢慢的自己也笑了。家鄉的人說話總是這麼氣吞山河的樣子。
列車終於呼嘯著前來，帶起一股強勁的風，氣勢洶湧。站台人員吹著小哨子，揮著旗子，要人們往後退，往後退。
隊伍就發生了一點波動，言歡兒又被擠到後面去了。
列車停穩，那扇小門終於打開，裡面的人一哄而出，外面的人又心急如焚的樣子，一些列車門前便擁堵了一陣。
就聽有人罵道：「干你娘，擠什麼擠，還沒下呢。」
這是閩南人從外地回鄉了。
又聽見上車的人喊道：「扎（嘎音）嗲扎，你個宗生，上上上。」
家鄉的土罵，這是回家的人。
言歡兒就在人群里瞧著這些熱鬧，無端的，心底居然升起一股子快樂來了。
原來，在人堆裡頭擠著，也是很有樂趣的。人們的臉上是多鮮活的一種表情啊。
言歡兒檢了票，上了車，開始尋找自己的座位。
狹窄的過道里人們都堵在那兒，連走動都費勁。剛上車的人在那兒抬著頭安放自己的大包小包，要通過的人就站在這人身後等著。等到這人放好了那些大包小包，隊伍又開始往前移動，過不多會，又停下了，又有人在放包包了。
還好，大家都算諒解，只有少數人咕噥了幾聲，沒有惹出買票事件。
言歡兒就這樣，走幾步路，停一停，又走幾步路，又停一停，只到車子晃動了一下，開始往前跑了，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列車車廂。
車票被言歡兒緊緊的拽著，就怕一不小心給弄丟了，這可是自己一鼻子血換來的後門票。想到這個後門，言歡兒心裡還有點小竊喜。標準的阿Q心理啊。
一路走走停停，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卧輔車廂。言歡兒進去的時候，上下三層的卧輔幾乎都有人了，只有左邊最上頭的那一個還空著。
言歡兒又對了對自己手中的票，數字一致，終於安全到達了呀。
車廂里有男有女，右邊下輔是一對夫妻吧，中間的位置空著，兩個人坐在下輔說著家長里短的話，這位婦女居然穿著棉睡衣。左邊的是一位中年男人，正盤著腿坐在鋪子上看手機。
言歡兒心裡有些驚訝，怎麼不分男女的呢？
這傻姑娘，還以為是學校宿舍。
言歡兒試著將自己的行李箱托到上輔，第一次沒有成功，太高了，她夠不上。正準備要試第二次，下輔的那位中年男人就站了起來，幫著她一起託了上去。
言歡兒笑著說了好幾聲謝謝，中年男人搖搖手，沒回話，坐回自己的輔子去了。
脫了鞋，言歡兒就爬了上去。坐到輔位上了，才感覺頭頂就要挨著天花板了。
言歡兒把手裡的塑料袋放下，躺好，終於可以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還有三十一個小時，就可以見到媽媽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小屋子裡了。
列車平穩的在向前奔跑，停不停的，也會格登一下，人也就跟著格登一下。車窗外轉瞬即逝的，不是山嶺丘或就是阡陌田野。偶見農人其中勞作，身旁跟著一頭大牛。
列車一會兒穿過一個隧道，便滿眼的黑暗，一會兒迎來光明，艷陽又高照在窗外。窗外的景緻一一向後飛退，迎面而來的，又是一種周而復始。
時光便在這裡頭有著斗轉星移的恍惚。言歡兒趴在自己的輔位上，獃獃的看了許久。
列車「咣當咣當」一路搖晃，有些像海上的波濤，又有些像兒時的搖籃，言歡兒就在這種搖晃中，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