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這不是哥德巴赫猜想

  馬建設又失眠了一個晚上。


  這一個晚上好像仍然和楚可可有關。


  十幾年的相處，這種感情的積累到了什麼樣的程度？馬建設沒辦法給自己一個定量的標尺。他只覺得這一回的分別，楚可可將再也不會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他是心痛的。可是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一點。在這樣的心情之下，言歡兒就變得不是那麼重要。


  馬建設現在需要的，是自己能夠把這一種痛苦分解掉。他不想讓自己總待在這種境況裡頭。


  面對自己，他很清楚內心裡怎麼想的。


  他既不能要求楚可可留下，他連這個念頭都不允許自己有。兩家人是什麼情況，他很清楚。楚伯伯不會因為可可的要求而改變自己的命令。雖然他一向慣著可可，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不要說自己，連可可都沒有抗爭的一絲機會。


  馬建設也沒辦法要求自己跟著離開。他有想過，但是一閃而滅。因為馬董也絕不會讓他跟著離開，馬董只有他一個兒子，家大業大，也是為了下一代拼搏。馬建設做不到只顧自己。


  當可可第一次離開的時候，馬建設就想過去澳洲的，申請表他都填好了，可是，當他從馬董與馬夫人的眼神里，看到那種憐惜，那種想要安慰他的眼神，他就按下了這個念頭。


  第一次從楚可可不告而別的痛苦裡化解出來，馬建設就和自己說過，以後要找一種溫暖的感情，要找一個簡單的女孩。其他的，對他來說，都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當言歡兒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又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他一下子豁然開朗，這不正是自己要尋找的女孩嗎？

  雖然言歡兒一直淡淡的，但是他知道，言歡兒是個簡單的姑娘。在追求言歡兒的過程里，他慢慢體會到了那種平淡似水，卻奔流不息的生命動力。


  這是他一向喜歡的狀態。所以，不管言歡兒怎麼拒絕他，或者不回應他，他似乎明白，言歡兒總有一天會接受他。


  可是楚可可突然回來了，一下子就把他的這種平靜給毀掉了。


  看著可可在陽光下揮杆洒脫的模樣，美麗，青春，活潑，像一團火焰。馬建設不動心，那是假的，更何況，那是他心底的可可。


  可可重情意，他了解她。可是可可像一團火焰，她需要的是一種燃燒，馬建設一直怕自己跟不上她的步伐。


  可可做什麼，都追求做到最好，而馬建設只需要更好。所以，在與可可相處的十幾年間，他一直是在可可身邊的那一個，而不是在可可身前的那一個。


  這一次，依然如此。這一次，他連身邊的那一個都不願意做了，他只想做可可身後的那一個。


  他只想讓可可知道，如果有一天她不開心了，只要她回來，他就會一直陪著她。哪怕自己將來有了妻子兒女，他也會把可可放在同樣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這一刻，他把言歡兒甩到了腦後。


  人的感情從來就複雜。介於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之間產生的類似於親情或愛情的情感，它們的區別到底有多少？


  20歲的馬建設是搞不明白的。


  那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公式，也不是一加一等於三的腦筋急轉彎，更不是一加一的哥德巴赫猜想。


  馬建設最直接，最痛苦的，莫過於原來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或者遠離。他太不喜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他並不想要更多，只是原本屬於他的，他不願意失去。


  可是，可可他要失去了，他和可可之間那種你知我知的心意要失去了，而這一次，是真的，真的，要失去了。


  他覺得內心刺痛，卻真的無能為力。孩子有時候的命運是被家長撐控在手裡的。


  馬建設一夜無眠。


  只到天亮時分，才睡了過去。


  等到他覺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的時候，睜開眼來，可可嬌笑的一張臉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馬建設愣了一下，突然又覺得時光迴轉。


  他翻了個身，嘟噥了一句：「別鬧，讓我再睡會。」


  他繼續擁被高卧，可可繼續不屈不撓的騷擾。


  一會兒去抓他的腳心，一會兒去擰他被子里的屁股，要不，就捏他胳膊上的肉。


  馬建設左閃右避，還是躲不開可可的魔爪，忍不住一邊笑，一邊在床上扭來扭去，可可就越加笑的起勁，去拉他的耳朵，馬建設終於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可可，滾在了床上。


  可可在他的身下，兩隻大眼睛含情脈脈，汪著一池春水，眯著眼睛笑。


  馬建設忍不住摸了摸她嬌嫩的臉，頭就低了下去。


  兩人鼻息間的氣流在不到一厘米的空間里互相碰撞。可就那麼一厘米的距離，兩人都靜止不動了。


  最後馬建設艱難的把臉轉了過去，離開了可可的身體。


  「可可，等下要去吃春卷，還是滷麵？」馬建設盡量調整著自己的氣息，不讓它出現一絲絲紊亂。


  「馬大工地，你就知道吃。豬吧！我要買衣服，從里買到外。」可可笑著從床上爬起來，臉上有一抹暈紅，卻慵懶著一種驚人的美。


  馬建設趕緊離開她兩步，拿起自己的衣褲，背對著她穿好。


  楚可可就又躺回了他的床上，對著天花板伸開了兩隻手臂亂搖亂晃，哼起了歌來。


  「門前大橋下，游來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咕呱咕呱，一隻獃頭鴨，數不清到底多少鴨……」


  唱著唱著楚可可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咯咯咯的，就像一隻要下蛋的小母雞。


  馬建設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說了句：「哎哎，那是男生的被窩，你是一位女生，趕緊的，給我起來，陪我吃早餐去。以後在外面，可不能這樣干啊，女孩子家家的，多不好。」


  馬建設剛說完，一隻枕頭就飛了過來，他笑著一把接住。那裡可可也笑著從床上跳下來，拉了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兩人正說笑著走下樓梯，沒想到馬董也在客廳。看見他們下來，臉上就笑眯眯的，也沒說話。


  轉身對著馬夫人說了一句：「你和孩子們先吃吧，我不吃了，先回公司有點事。」


  可可那裡就叫了一聲：「馬爸爸，你要去上班嗎？我陪你一起去上班吧。」


  馬董聽了立刻搖手，大笑了兩聲道：「你還是算了吧，到時候你又要把我的辦公室搞得亂七八糟，你和工地去外面轉轉吧，過不兩天，就又要走了。」


  馬董慈愛的視線在他們兩個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兩人相挽的胳膊上，卻只是微微笑了笑，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