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朋友

  王梅花走出宿舍的時候，她有些傷感。


  從大一的時候，她就和張小月做了好朋友。


  在這間宿舍里，王梅花與張小月同住了兩年。兩人同一個班，又是一樣的家庭困難，所以，王梅花與張小月因為同病相憐，她們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


  宿舍里其他女孩子們說著包包好看，說著衣服更貴的時候，她與張小月總是默默的互看一眼，然後兩人會離開這裡，去外面散步。


  很多次的晚上，校園的月色非常好。她們就會靜靜地坐在路邊的石凳子上看月亮。


  那種夜涼如水的時光，情侶們一對一對的，或隱蔽或公開的在樹蔭里、拐角旁旁若無人的接吻、摟抱時，她倆總會笑著吐吐舌頭，然後避開這些，跑進更光明的小道上。


  張小月有男朋友的，王梅花知道他叫王亮。王梅花第一次見到時王亮的時候，還黯然神傷了一下，沒想到張小月的男朋友這麼帥。


  王梅花有些時候挺羨慕張小月的，王亮其實對她很好。兩個人在一起，就讓人覺得他們是一家人的感覺。他們兩個之間，好像沒有剛成為男女朋友時的那種作「秀」的感覺。


  那時候，王梅花總會一不小心就做了他們兩個的電燈炮。但這不能怪王梅花，因為每次都是張小月拉著她一起的。


  王梅花還記得那時候張小月總是笑著對她說：「沒關係的，我和王亮又不是一天兩天，我怕你一個人在宿舍孤單，走吧，我們一起。」


  王梅花不會說什麼感謝的話，她只會沖張小月開心地一笑，然後就跟著她走了，而王亮也從來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樣子出來。三個人幾乎一起逛遍了學校周邊大大小小的街道。


  吃東西的時候，張小月也總是讓王亮付錢，從來不要王梅花掏錢。王梅花實在過意不去，十次當中要求付一次錢的時候，張小月就會大笑著說，好啊，一人一串雞肉串就好。


  王梅花後來發現張小月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居然比和王亮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她一直認為這是張小月怕她孤單的原因。所以，她的心裡是非常感激的。


  王梅花與張小月的學習成績都很好。與同學們相比，她們沒有什麼可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績。但可惜的是，她們兩個的口語始終講起來讓人笑話。


  兩人不止一次私下裡互相鼓勵，好好學習，以後找一個好單位，自己為自己掙一個好前程。她們還經常一起去圖書館看資料，聽語音，回來后兩人就一起對話。


  至於口音有沒有調整過來，管他呢，只要能說就行。畢竟這是在國內，將來找工作也只會找國內的企業，外國人在這兒工作，多少也要入鄉隨俗一點吧！


  當然，她們在一起時間久了，有時候也會說一說家裡的生活情況，互相安慰一下。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王梅花與張小月就是這樣為自己謀生活的同時，還要牽挂著家裡人的生活。


  王梅花與張小月商量好了，要一起外出打工。在大一的下學期不久，兩人就找到了麥當勞的小時工工作。


  那時候，一個小時10元錢的報酬已經讓她們開心了很久。兩人利用周末不上課的時間，一個月下來，也能掙個三五百塊的，有時候兩人就會出去吃些好吃的，買肉串的時候，也只是一人買兩串。省下來的錢，要寄回家裡去的。


  但其實，那時候張小月比王梅花經濟還要好一些，因為王亮總給她錢。


  剛開始的時候，在這一點上，王梅花也挺羨慕的。因為自己沒有男朋友，沒有人給自己零花錢。


  但很快，張小月會和她訴苦。


  「唉，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總是伸手問別人要，到什麼時候才到頭呢？」


  王梅花也總是安慰她：「等我們畢了業找到工作，你就可以為自己做主了。」


  大一的時候，她們就向學校申請過補助。王梅花通過了，但張小月沒過。


  因為張小月填表的時候，說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來源，表格里，她把王亮的爸媽稱呼為阿姨姨夫，一個月的生活費她填了500元。所以，她沒有通過。


  在王梅花的眼裡，張小月一直比自己幸運。


  長得好看，皮膚也好，雖然個子小小的，但身材勻稱。不像自己臉黑黑的，身材還走樣，梨形身材穿衣服都有上下失調的感覺。


  王梅花與張小月站在一起，就有很強烈的對比，但就是這樣也沒能影響她們兩個成為好朋友。


  雜草也有雜草的精神世界嘛。她們不懂咖啡，不懂麵包，但她們懂得節氣，也知道五穀。所以，兩人在一起，總有不少話來說。


  她們總是兩個人一起工作，兩個人一起暢想未來。有時候，王梅花甚至覺得，沒有男朋友，但是有好閨蜜，一樣可以鼓舞自己。人生還是很美好的，希望這樣的美好可以伴隨她一直到大學畢業。


  可是張小月總是讓她目瞪口呆。


  她與王亮的關係，分分合合，每一回王梅花都替她著急，怕王亮真的被別的女孩子搶走了。


  她希望張小月好好上學，好好工作，也好好生活，不要總和王亮鬧彆扭。因為王亮的身邊也圍著不少女孩子的。


  可是，張小月不聽。


  每一回她都把自己和王亮分手的決定說得斬釘截鐵，也每一回都把自己回頭找王亮的原因說得理直氣壯。


  王梅花有時候也會忍不住說她，別折騰了，等畢業了王亮工作了，你們就好了，沒有人會比王亮更能容忍你的反反覆復了。


  可是張小月說她等不及。


  她總說自己還有一個妹妹要照顧，要上學，要花錢，還有一個殘疾的爸爸在阿姨家吃閑飯，這些都深深地刺痛著她的心。


  張小月恨自己的媽媽，恨她在那一個清晨不聲不響地離開。張小月甚至在王梅花面前說過，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媽媽，最好她死在外頭。


  王梅花只好跟著她嘆氣。她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批評她，她說不出口那句「總是自己的媽媽原諒她吧。」


  因為她沒法體會被自己的媽媽丟下是怎樣的一種痛徹心扉。


  我們勸別人的時候永遠可以雲淡風輕，只有在自己淪落到被勸慰的主角時，才會知道什麼叫做「放屁不怕腰疼。」


  張小月每個月都會和自己的妹妹通一次信。她妹妹已經初二了，很多事情都很明白。


  張小月離開麥當勞，就是因為她妹妹在信里說，有一回聽到阿姨和姨夫在小聲吵架，說養外人都養，怎麼就不肯拿錢給自己的弟弟造房子。


  張小月看了信，一整天都沒吃得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