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地板上的畫

  馬建設下了課與言歡兒說了再見，就急匆匆去了校外。米浪和馮宏約了他在一個叫「來不來」的奶茶店裡見面。


  米浪很守時，說等他一周，今天果然就約了馬建設了。


  今天三個人要一起去島上看房子。


  馮宏一路上就說：「你看啊，現在是十二月的中旬，如果設計能在一周內完成，我們的重建就要在明年1月中旬完成，這樣的話，我們還可以利用一下春節。」


  馬建設聽了就有些瞠目結舌。


  這過春節的，誰出來啊？不都是要回家嗎？


  試著把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時間太趕了吧？過春節，都是人往家趕吧？誰會出來？」


  馮宏就一臉鄙視的道：「本島就沒有回家的人了？再說了，你知道本島有多少春節不回家的人嗎？你知道有多少不願意過春節的人嗎？還有，你知不知道現在流行一種小長假的度假方式，就叫隱形嗎？」


  馬建設閉嘴。


  三個人乘了渡船過海。


  一路走，一路米浪就在讚歎。


  說是很久都沒有好好上島來看一看了。今天既然來了，就慢慢看一圈再回去。


  馬建設熟門熟路地引著米浪穿小弄堂走近路，一路上米浪就又是感嘆了一番。


  這裡的小弄堂看上去都是那麼有歲月感，連巷道邊砌牆用的磚都沉沉的透出古樸滄桑的味道。


  12月份的天氣，三角梅仍然開得熱情紅艷，一簇簇，一叢叢，堆在牆頭，躲在樹旁，行人路過時，便在風中微微晃動，卻是不肯迎枝招展的媚俗遊人。


  就連纏繞在牆角、磚縫裡的枝蘿藤蔓，都還是青翠欲滴的樣子。


  濱海城市，真的只有夏天和秋天。如果漫步在這樣的小島上，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許多追古悠思的情懷吧。


  到了馬建設家，米浪就對著門庭大加讚賞。這種建築風格，就算放在法國本土，也是受人尊敬的。高高的柱子顯出青色的古樸，冷峻的外形，上面雕了一色的羅馬圖案，簡潔又不失莊重。


  照片上看與實地來看當然是兩種感覺。


  小洋樓的大門是兩開扇的，黑黑的鐵藝大門，上面花枝纏繞，因著年頭，油漆呈現斑駁。圍著的圍牆，卻又是閩南紅磚拼成的一色十字菱形圖案。


  想來，當年馬家還另圈了一小塊院子出來。


  整幢房子看上去，就是閩南屋厝的外衣，法國風格的內里，房子的風格實在是有趣。


  馬建設推開小鐵門，院子里的地面竟然又是青磚鋪地。中間一條小道還拼了一些花紋出來。整個屋子的風格中洋共用，真是熱鬧得很。


  再走進去，靠近院子邊上，居然還有一口井。


  馬建設笑著說：「別看這口井小小的，水可甜了，這口井可是島上不多的甜水井當中的一口哦。可惜現在是冬天，要是夏天啊，嘿，那水特別好喝。等下給你們泡茶。」


  米浪感嘆著搖頭，居住在這樣的環境里，馬建設太幸福了。難怪他一會穩重，一會呆萌。都是這熱鬧的居住環境給造出來的性格。


  走進去，屋裡的裝飾是中式的。沉重的紅木傢具擺在大堂，立刻有一種沉穩高端的氣息撲面而來。三人坐的紅木沙發靠背上還雕有一些松梅仙鶴，雲紋圖案，分開了三屏，形態各異，顯見雕工精緻，不是凡品。


  地板擦得鋥亮，靠牆邊居然還有一座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博古架。只是現在上面空空的，沒有東西。


  馮宏引著米浪往房間里參觀，馬建設就和迎出來的採珠婆婆在那兒說話，交代她等會去買些菜回來，等下一起在家裡吃個飯。


  這裡馬建設正和採珠婆婆說話，那裡米浪就一間一間的屋子看過去。整個一樓，居然有四個房間。


  走到一樓樓梯下的一個房間門口，馮宏停住了腳步。


  「這就是馬建設的禁地。」


  回頭看了看馬建設，就又悄悄地說了一句：「沒什麼好奇怪的秘密，就是地板上，牆上，有些小孩子亂畫的東西。我看過，沒什麼天賦的繪畫，馬建設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


  說完，就「嘿嘿嘿嘿」地乾笑了幾聲，又加一句：「幼兒園時候的姦情，不是一般的戀戀不捨。」


  米浪就跟著笑。


  那兒馬建設一抬頭，就見到馮宏陰險的笑臉，就在那兒叫：「你又想幹嘛？」


  說著，人就跑了過來。


  馮宏趕緊正了臉色道：「我啊，和米浪說，這間屋子是你的禁地，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


  馬建設就有些微微的尷尬。


  「也不是，也不是，我就是怕這小子把我的屋子弄亂了，其實，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的。都是小時候的一些東西，覺得留著挺有意思，就是這樣。」


  米浪就笑出了聲。


  「理解，理解，青梅竹馬嘛，總有掛心的東西和人。那種單純的情感值得稱讚。」


  「不是，不是，也沒什麼可掛心的，就是，就是，唉呀，說著費事，看看吧。」


  馬建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卻又表達不出自己真正的心意，想了想，就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馬建設，沒關係的，我們把房門外面稍加修飾就好，至於你要留下一個私人的空間，也不防礙大局的。」


  米浪急著阻扯。


  每個人都有秘密，何必一定要去掀開來？


  可馬建設不知為什麼聽了米浪這話，反而更堅定地把房門打開了。


  馮宏就在一邊說：「早該這樣吧，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的，有意思嗎？！」


  馬建設踢了他一腳。


  「滾！」


  他對著米浪作了個請的手勢。


  米浪只好走了進去。


  房間還真是挺乾淨的。看來，剛才見到的採珠婆婆很勤勞，平時把馬家打理得很整潔。


  房間里其實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一眼看過去，牆壁上被畫得花花的。而且是小孩子高度的，整個牆面都是。這些畫，應該有好多年了。光是這保留下來的功夫，足見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只是這些畫畫，多少破壞了一點房間的整體感覺。


  米浪笑著看了看馬建設，馬建設撓了撓頭，臉上說不出一種什麼神情來。


  牆上的畫中有太陽，也畫了小河，還有可能就是草地了，一個應該是小女孩吧，長長的馬尾，穿了件花裙子，裙子上的小花可能沒有畫好，還塗了一個墨團團。另一個應該是小男孩吧，畫得幾乎和小女孩一樣，只是沒有馬尾與短裙。


  仔細看床前還有一幅畫，小小的，不大，不仔細看，也不會注意。這是馬建設小孩子時的樂趣吧，難為他保留了這麼久！

  床前的這幅畫不知道是用什麼尖利的銳器所畫，地板上留下的痕迹就有些深，看來，這個畫畫的孩子腕力不錯。不知道當時畫畫用的是尖銳的石頭，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整幅畫看上去充滿了童趣。畫了一座山，一個房子。最引人注意的，是房子上面站著一隻碩大的小鳥，估計是小孩子撐握不了比例，卻又想把小鳥也畫進去，然後仍然是一個穿花裙子的小女孩與長相差不多不穿裙子的小男孩。


  以米浪的眼光來說，畫面感還是不錯的，只是畫畫的技巧不夠而已。這些畫，完全是孩子本心的展現，不加任何雕飾的美，天然的足以感動成年人。


  米浪很認真的看完了全幅。看來，馬建設的童年，很美好。


  「馬建設，畫畫的是個小女孩吧？瞧她把自己畫得多美啊！畫這幅畫的時候，一定很開心，也很快樂吧？這樣的圖畫虧得你保留了這麼些年，讓我對你另眼相看啊！」


  「哈哈哈，米浪，你不知道哇，小時候，我們要看這幅畫，馬建設都不給看的。越是不給，我們越是要看，最後，跑進來看時踩著地板了，就和我們翻臉。」


  馮宏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馬建設打量了好半天。


  「馬建設，你什麼時候把可可忘記了？是不是最近又看上什麼人了？沒有代替的人，你不可能會是這種樣子啊？」


  馬建設撥開馮宏湊上來的腦袋，說了句：「有沒有的，和你有什麼關係？有些事，做到該了的程度，就得了，沒什麼特別的。不然，你以為我會把房子拿出來讓你折騰？」


  「得了便宜還賣乖！」


  又補了一句。


  三個人樓上樓下走了一圈，米浪的心裡也已經有了大概的腹稿。這裡的房子有太多讓人喜歡的元素。包括馬建設一直以來秘密的禁地，都是非常好的可以利用的元素。


  馬建設招呼兩人坐下來泡茶。


  米浪摸了摸身底下的矮椅，說了句：「這些傢具都有些年頭了吧？扶手都很圓潤了。」


  「啊，這是楚伯伯當年調任時送給我們家的一套傢具。我爸很喜歡，我媽不喜歡，就留在老房子里了。」


  馬建設解釋。


  吃飯的時候，米浪與馮宏約好，兩天後再到島上來量尺寸，米浪今天忘了帶激光尺，有些高度也不太好量，等後天過來，詳詳細細量一遍，就可以開始著手畫平面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