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喇叭
她的喇叭，在沉睡的大地上響遍，
喚出嫩芽，像羊群一樣，覓食空中，
不羈的精靈啊，你無處不運行，
破壞者兼保護者：聽吧，你且聆聽。
妖妖那晚和許文婷喝得爛醉。
被馬建設背在背上送她回去的時候，她的嘴裡，就一直在狂喊這句話。
她覺得自己渾身著火。看著許文婷一張一合的嘴巴，妖妖很想一巴掌抽過去，可她明明又看到自己和她搭著肩膀，一杯又一杯。
「擦擦眼淚算什麼啊，要不，我也給你擦擦？」
妖妖笑嘻嘻的。
「對，妖妖是任你千變萬化，我自巍然不動的人。敬你一個。」
「干！」
「妖妖，不是我說你，你這手太快了啊。人家分分合合，每回都這樣，他們是四班的風景之一啊！你啊，你往裡頭摻和什麼！」
「你的意思，我就是那個插一腳的？」
「哈哈，你才不是呢，張小月才是。不過，她是那個重複插一腳的。」
兩人暢快地大笑，引得餐廳里的人紛紛回頭。
馬建設不知道她們說什麼，就和林蘭蘭示意了一下，兩人有些尷尬地舉了杯子，自個兒喝了一口，然後低頭吃飯。
妖妖覺得自己憤怒的靈魂已經飄到了燈光明亮的天花板上，在那兒冷冷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這個自己。
「行吧，誰希罕，誰拿去。」妖妖笑。
「拉倒吧，別心裡流血，憋出內傷來。」許文婷的大嘴巴。
「哈！我有內傷？哈哈！你真高看我。對啊，我現在傷心死了，快點給我表示安慰。你不喝，就不是好姐妹。」
妖妖碰所有人的酒杯，手開始發抖。
等到馬建設看到她的狀態有些不對的時候，就果斷地把她的杯子搶了下來。妖妖還不幹，一個勁地伸手要馬建設把酒杯還給她。
來的時候妖妖尚有的理智，現在已分崩離析，蕩然無存。
這該死的大嘴巴！妖妖想，今天不灌醉她不甘心。
馬建設當然沒理她。快速地買了單，然後招呼那個叫林蘭蘭的女孩子，扶著許文婷，四個人踉踉嗆嗆地拉扯著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馬建設就有些傻眼了。
他想不到，為了找個言歡兒，最後居然是這樣的一種局面。
妖妖一直往地上滑，那個許文婷還好些，半趴在林蘭蘭的身上，還知道自我批評。
「唉呀，我就知道妖妖受不住這個，早這樣，不和她說了，我說張小月幹嘛啊，真是，真是我嘴欠吧。」
說了一會，又像尋找證明似的，拉了林蘭蘭的手就說：「不怪我吧？不怪吧？王亮和張小月分分合合多少次了？多少次了？」
「你少說兩句吧，我送你回去，你站好，我快扶不住了。」林蘭蘭也是一臉的鬱悶，卻仍是細聲細氣的。
那裡妖妖又要往地上滑。
馬建設沒辦法，只好咬咬牙，把妖妖背了起來。
妖妖一路上就在馬建設的背上，揮舞著雙手發酒瘋。抱著馬建設的後腦勺猛親。
把個馬建設嚇了個半死。
躲又沒處躲，讓也沒法讓。只好叫著：「你給我趴好了，再動，我扔你下來，你自己回去。」
「哈哈哈，認識你這麼久，就這話說的像個男人。扔吧，就把我扔這兒，我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美美地睡一覺。」
妖妖覺得不過癮，拍著馬建設的後腦勺就又叫了一聲。
「午夜的月光啊在編織，海波上明亮的鎖鏈，海的胸膛啊輕輕起伏，恰似一個嬰兒在安眠。」
這時候，正好一陣海浪聲拍擊岩石的聲音傳過來，妖妖就「格格格」的大笑起來。」
「我要安眠，馬建設，把我放下來，我要睡覺了。」
馬建設無柰，只好把她又往上託了一把，快步向宿舍走去。
快到宿舍門口，林蘭蘭與他道了別，扶著嘮嘮叨叨的許文婷往那一面走了。
馬建設也把妖妖放了下來，讓她就坐在道邊的小草坪上，就在那兒掏手機。
「言……」他還沒說話呢，手機就讓妖妖辟手奪了過去。
「你幹嘛啊，我讓言歡兒她們下來接你啊。」
「不用了，馬建設，真的不用了。」妖妖的聲音沉了下來，似乎酒醒了。
「那你能上去？」
「能。真的，唉呀，你走吧，我沒事了。」妖妖有些不耐煩。暗色里瞧不見她的神情。
「那，那行吧，我走了，你自己一定好好回去啊。」馬建設叮囑了一句，看了看妖妖還真是醒過來的模樣，就轉身走了。
在他心裡，言歡兒的事，才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事。
他不知道，這時候的妖妖比什麼時候都想找到王亮，就想看到他。
等馬建設的身影消失在暗色里了，妖妖擦了一下自己的臉。估計臉上的妝都花了，便掏出紙巾，輕輕地把自己的臉又擦了一遍。
她慢慢站了起來，就往王亮的宿舍走去。
她走得很快，過馬路的時候都沒看。
到了十九樓，裡面倒是有亮光透出窗戶，她毫不猶豫地就敲了門。
敲了一會，才聽見裡面開房門的聲音。
「誰啊？媽的，又沒帶鑰匙。」
趙文賓一臉惱火地開了門。
妖妖一把推開他就往裡走。
趙文賓就在後頭喊：「王亮不在，哎哎，他不在。」
一邊急急忙忙跑過來，要阻止妖妖進門去。
妖妖一把推開他們房間的門，裡面燈光暗幽幽的，的確沒人。
妖妖一見，反而鬆了口氣似的，一下子癱軟下來，站在門旁喘息，
一回頭見趙文賓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里躲躲閃閃的瞧她，突然惡向膽邊生，轉過身一拳就揮了上去。
趙文賓沒想到自己好心開了個門，居然換來的是一拳頭。旁邊的門開了一下，探頭瞧了瞧，就又關上了。
趙文賓心裡也惱火了，抓著妖妖的手，就把她推進了房間。
「你他媽的有病啊，你是不是打錯人了。」
妖妖「格格格」地笑著，被他抓住的手就放鬆了拳頭。一時間，有些剋制不住，笑了好半晌，才停了下來，趙文賓就看到她的臉上掛滿了眼淚。
人一呆，手就放開了。妖妖哭得無聲無息。
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他們與王亮同宿舍住了兩年，這兩年裡，這張床上睡了多少個女孩子，他們也都知道。
他們更知道一件事，那個張小月，是從來不在這兒睡的。王亮與張小月的事，從開頭的哭笑打鬧，到最後分分合合，卻始終斷不了，這件事，他們也全都知道。
有時候，他們也討厭王亮帶女生回宿舍，人家單身汪在睡覺，你帶個女的在那邊幹得熱火朝天。
還真不要臉了。
說了幾次，王亮後來也就少帶女孩子回宿舍了，這種平靜維持了好一陣子，不知道那回妖妖怎麼又出現了。
不過，這是別人的事，與他們無關。有時候被王亮的動靜吵醒了，也可以偷偷看個春宮圖什麼的，也過個眼癮。
這時候妖妖在這兒哭，他心底就覺得有些活該。但還是放緩了聲音說了句：「回去吧，明天好好上課，還沒畢業呢。」
突然，平靜的床頭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趙文賓一聽，立刻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心急慌忙地來到自己床鋪前，就把手機給關機了。
妖妖抬了臉，神色平靜。
那種聲音對她來說，不陌生。
看著趙文賓慌亂的樣子，地上丟的紙團團，她就笑了。
走到趙文賓的床前，就一把奪過他的手機，趙文賓想攔沒攔住，就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
妖妖笑了笑，把手機扔床上，隨後，就把自己也扔到了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