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此間江湖
駿馬赳赳,雅車悠悠,南疆之行,樂融於情。
墨顏緋在車內端詳著那靈隱散,問了問南弦,「弦哥哥,你平時亦會帶些這種東西嗎?」
只見南弦偏了偏頭,揚了好聽的音調,「我還用得著這種東西?怕是有人會對著我用吧。屆時,我還得找墨夷那老傢伙算賬去~」
不遠處的靈山,墨夷修邊回著歇處,邊不停打了幾個噴嚏。
墨顏緋輕聲笑了,「你真不打算帶兩顆嗎?」
「不了。倒是你,多兩顆,保不準就多保你兩次小命。不過,你若是不離開我身邊,當是一顆都用不到的。」南弦翼弧之下的雙眼波光流轉。
「你這個人……還真是自大得很……」
「沒辦法……在下有這個資本……」
「那之後我有時間,還要多請弦哥哥指教!」
「好啊,我隨時都等著你。」
「還有,可借我多修習一些武功秘籍?」
「你若想,莫說魅音谷藏書,這全天下的東西,你若想要,我都為你尋來。可還滿意?」
墨顏緋沒想到面前這人,明明到如今依舊將自己的面目藏得那麼深,卻能如此自然地說出這樣的諾言。當下,內心觸動之餘,卻隱隱泛起越來越多的不真實,於是認真地張了雙眼,直直看向面前那雙眼睛的深處,卻似陷入了一片深海,四周暗得分明,但那抹溫柔無處不在。
墨顏緋輕輕問了句,「弦哥哥,自我們當初月下相識,亦不過數日光景,你為何,一直對我這麼好……」
南弦依舊靜靜迎著墨顏緋那閃著似真似幻光影的眼神,似是不需思索,柔聲道,「早與你說了,我們一見如故。世間如此一般的緣分最是難求,你讓我如何不珍惜……」
「那,我自感覺弦哥哥亦曾相遇不少有緣人,為何此間偏偏是我?」
南弦此刻緩緩收了目光,輕輕轉頭向遠方看去,稍稍靜默,繼而道,
「原本嘗試認定是你,如今所幸,真的就是你。」
墨顏緋不解這話中之意,南弦又回望而來,微笑道,「阿緋,有些話,我以後會慢慢與你說,你可願等我?」
墨顏緋心裡雖說不上是什麼原因,許是多年來魅音穀穀主的形象在自己腦海中烙印得太深,許是自己本就從心底嚮往尋一人一世攜手江湖的佳話,亦許是面前這個人有著讓人無法不去相信的魔力,現下自己心裡,竟已然完全信任了這個說到底不過是一時萍水相逢的人,弦哥哥已然漸漸成為自己生命中的依靠。
如此,也好。
至少,心底的想法那樣真實地存在,就在當下,不是曾經的傳聞,亦不是虛無縹緲的未來。
墨顏緋溫然一笑,「好,等你。」
接著放下了手中的小匣,目光轉向那三尊大匣。
「誒,反正現下離家父行軍府還差得遠,我先打開看看這墨夷老前輩的朱雀連弩如何?」
南弦看著墨顏緋好奇的神情,眼神溫和。
墨顏緋於是將近處那尊打開,一隻焰紅朱雀映入眼中,墨顏緋雙眼閃閃發光,「這朱雀,甚是妙!雖我此前一直在都城未曾遠出,但想來定是與家父朱雀軍風相稱,家父與哥哥定會歡喜!」
說著將那朱雀取出,下方隨匣放置了數枚利箭。
南弦道,「朱雀連弩儲箭之處,環環相扣,可放置數只箭矢,即便規格不同,亦可連續發出,如此令尊軍中之箭皆可用。此物在適宜之時,說不定,亦可當作奇兵。」
墨顏緋一邊聽著,一邊向孔隙之中連放四枚利箭,傾身向側貼了車壁,對準了另外一側。
南弦見狀,幽幽道,「阿緋你可莫要傷了我的白木馬車……」
墨顏緋聞言揚起壞笑,「那便來試你身手!」
語落,纖指撥動弩閥,「嗖——嗖——嗖——嗖——」利箭破空而出。
與此同時,破空之聲接連而止,鏗鏗驟停之聲與破弩前沖之聲重疊交錯,直至最後一聲驟停。
四隻利箭,雙雙銜於南弦兩手指梢之間。
南弦望著墨顏緋,甚是拿這人沒辦法一般無奈搖了搖頭,眼神中卻滿是寵溺。
墨顏緋放下朱雀連連鼓掌,「弦哥哥好厲害好厲害!」
千代翼與檀冰察覺車內的動靜,疑惑地回望,千代翼提了音量問道,「谷主?」
「無事,閑來玩鬧一番罷了。」那醇沉悠揚的聲音飄了開去。
馬車外兩人當下瞭然一般嘆氣搖頭,心道還真真是恃才傲物任性妄為……
接著車內又傳來南弦的聲音,「千代,今日,我們就在前路上找間客棧歇息吧,一應事宜,還按之前的樣子照辦就好。前方廣南街市,是繁華之地,可得好歇。」
「好!」千代翼道了知曉,策馬提了速,亦是穩穩向前。
墨顏緋回到自己原來所坐的後壁南弦身側,抽走四支箭矢,連著朱雀弩一齊收回了匣中。
懷著甚是滿意的心情,靜靜歇了。
黃昏,千代翼找了客棧,安置了馬車,訂了四間上房,三人於正門入內,南弦則於後窗探身而入,依舊是不露行跡,神出鬼沒的作風。
這晚,南弦言道自己不方便露面,千代翼亦是不習慣熱鬧,獨自歇了。墨顏緋邀了檀冰,一起踏著夜色,去逛了街市。
南疆地帶民風熱情,亦有不少都城見不到的美食佳物,墨顏緋這一路實在是飽了口福,檀冰安靜的性格也被帶得活躍了不少,逛至一處飾品坊,看著那充滿南疆風情的吊墜掛飾,駐足停了停,當下頗為慚愧地說道,「唉,我這個人長這麼大凈是只知道習武,要麼就是走江湖查探消息,這些女工活兒,以後還需多和緋緋你學學才是……」
墨顏緋聞言卻更是愧不敢當,「阿冰姐……我這個人……雖說從小到大習了不少詩書琴畫,可這針線活兒卻是完全不會啊……其實……就連我娘都不會的……」說罷低頭下去,非常慚愧地撓頭嘟了嘟嘴。
檀冰聽了亦是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緋緋你這大家閨秀,竟是偏偏空了最細緻的那塊兒!」隨即笑了,拍了拍墨顏緋的肩,「那便好了,以後我們一起學,除了功夫上,看看這女工活兒,我是不是也能比你強些,哈哈哈……」
墨顏緋又是露出不服輸的表情,當下大眼睛滴溜溜轉了轉,「誒,阿冰姐啊,你怎麼突然聊起這個話題……」隨即望了望客棧的方向,「該不會是……」
檀冰向墨顏緋剜了一眼,「我不過是走到此地,觸景想到了。倒是你,現下再不學學,到時候要讓某人笑話了~」
墨顏緋聞言雙頰紅了紅,「我就算不會那又如何……」
一邊打趣著,一邊抬步走了去,於熱鬧的夜市逛了許久,二人回了客棧,各自舒心地休息了。
這一路奔波,檀冰滿懷心事,墨顏緋亦是第一次踏足江湖,難免行程中多有急促。當下,難得氣氛安然溫馨,雙雙卸下了所有的牽挂與包袱,放空安度了這舒心的夜晚。
第二日,四人整裝出發,沿途聽聞,就在不久前,神刀門門主盛雲秋帶弟子前去收了獨孤劍宗,併入神刀門門下,原宗門弟子所修獨孤劍法保留,作一旁支傳承下去,也算保了獨孤劍法不致失傳。獨孤烈之子獨孤旭不堪此等恥辱下場,含恨自盡了。然這一切,不過是多行不義,自食惡果罷了。
此間江湖,再無獨孤劍宗。
不知今後,這天下之棋,又將是何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