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趙瑾言進了落白居,也知此時趙恪該是在聽課呢,便沒讓人通傳,想著看看弟弟上課是個什麼情形,哪知剛靠進了屋裡,便聽見一聲「噼里啪啦」,她下意識的就以為是請來的夫子在發脾氣,心裡也一緊,莫不是恪兒犯了什麼錯?
雖然擔憂,卻也知道教人授課時最忌旁人在側指手畫腳,便沒有進去,然而她沒有進去,胡夫子卻出來了,且鬍子還給翹到了一旁,一隻腳還是赤著的。
她默默的看了看,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鞋,「夫子息怒。」趙瑾言略遲疑,便叫雙喜將那隻鞋子給拾了起來,兩手托著到了胡夫子的面前,「小弟愚鈍,還請夫子耐心些,體罰什麼的是要不得的,您滿腔學識,該是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胡夫子的幾挫鬍子在風中立起,他指向屋內,一臉的不可置信,「我體罰他?」
趙瑾言點點頭,雙福雙喜緊隨其後也點點頭,胡夫子當即坐倒在地,竟學那賴皮撒潑打滾,滿是委屈像,如同那被兒子兒媳趕出的孤寡老人,就差噙著兩行熱淚了。
趙瑾言分不清境況,只是眼前這樣也太不像話了,便想勸著胡夫子起來,雙福雙喜也隨著蹲下身去,同胡夫子說盡好話,愣是沒說出個效果來。
趙恪卻老氣橫秋的踱步出來,他將手背後去,氣勢十足的倒像他才是夫子一般,指指地下的那隻鞋子,捂住鼻子道:「它太臭了。」
胡夫子又是一翻哭天喊地,他為師二十載,還從未被人說過腳臭,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才會掀桌而出,卻還被人誤會他體罰他,天知道到底是誰體罰誰?這麼個小孩子,不出口則矣,一出口是要將人給氣死!
到如今趙瑾言也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恪兒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今日這一出其實並不意外,她早知他並不如外人口中所言,相反,他毛病多著呢。
而胡夫子,卻也著實胡鬧了些,趙恪畢竟還小,為人夫子,不說包容,及時撥亂反正還是要得的,便也沒了陪他胡鬧的心思,讓小四將人給送走,這才看向趙恪,他的小臉紅彤彤的,再一看穿得著實單薄了些。
忙上前拉著他的小手進了屋裡,在火爐旁暖了暖,又添了幾件衣服,囑咐了些冬季應該注意的,就想拉著趙恪到外面走走。
到底還是小孩子,在雪上蹦來蹦去,同雙喜玩得樂此不疲。
這景象難得一見,起碼到現在為止,趙瑾言還從未見過趙恪如此容易便讓一個人接近他的,就是自己,也是費了好些功夫,不過這樣也是她樂得見的,多些戒心總是好的。
待到他玩累了時,天色也快黑了,趙瑾言拉著他的小手問:「胡夫子的腳當真如此臭?臭得讓你忍受不了?」
趙恪懵懂的點點頭。
「阿姐要聽真話。」趙瑾言難得對他嚴厲。
趙恪歪頭作思考狀,「討厭,他!」
趙瑾言眼睛彎了彎,在這之前她也是打聽過胡夫子的,出了名的嚴厲,要不然父親也會將他請來教恪兒,不過能被恪兒氣到今天這個地步,她也不得不佩服,如今看來,所謂嚴厲,也不過徒有其名了。
到第二日里,就聽到胡夫子欲同父親辭了這份差事,他本是在外面官府開的學堂里教學,被趙家豐厚的報酬所吸引,便來報了名,恰巧入了父親的眼,卻哪裡想,外人口中痴傻的趙家小少爺卻是個脾氣古怪的,非但如此,還說他腳臭!自然又在趙海栗面前編排了好多趙恪的不是。
趙海栗陰沉著臉聽著,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他的辭呈,且還支付了本該這個月教完才能領的銀錢,出手之大方讓他乍舌,都生出了些許後悔的心思,無奈不待他再說些什麼,便被忠伯好聲好氣的給請了出去。
只是胡夫子到底錯算了趙海栗對這個嫡子的看重,同對待趙瑾言的態度不同,這些年裡,不管外人口中趙恪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在趙海栗這兒,都是這府中最最要緊的,便真是趙恪犯了錯,在趙海栗的眼裡,也是別人有錯。
於是乎,自以為天上掉餡餅的胡夫子,拿著豐厚的銀錢回到家中,不過得意了沒多久,卻得來了被官府開辦的學院趕出來的消息,非但如此,大街小巷竟無一人再肯用他,所謂天降橫禍,悔乎哀哉。
後趙海栗自然是需要再為趙恪尋找合適的夫子,卻因為胡夫子那一回事,怕了趙府的小公子,許多人從心底里便打了退堂鼓,不過眾賞之下,必有勇夫,往來之人還是絡繹不絕。
這日午後,雪已經停了許久,還未消融,地上還是厚厚的一層,忠伯奉趙海栗之命前來請趙瑾言過去,她不過略微收拾便隨著他過去了。
到了的時候趙海栗正同容憐兒用著膳,這個時候本已過飯點,不過畢竟有這麼個孕婦在旁,總不是那麼準時。
她進了屋裡叫了一聲父親,趙海栗將摘掉刺的魚放到容憐兒的碗里,這才道:「來了?」
「嗯,不知父親有何事喚我來?」
趙海栗卻叫了一聲停,「這事情稍後再說。」
趙瑾言立在一旁,容憐兒問:「瑾言用過膳了嗎?要不一起。」
她回道:「用過了。」
趙海栗聞言欣慰不少,「你倒是越來越懂事了,瑾言該向你學學。」
容憐兒聞言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才撫摸著肚子,「再過些時日,憐兒就要做母親了,要給寶寶作個好榜樣。」
趙瑾言這才看了看她,到今日已將近七個月,她的肚子也著實圓的厲害,如今這麼一笑,倒顯得整個人柔和許多,褪去往日的鋒芒,若趙瑾言第一次見她,怕也會被這皮相所誤。
「瑾言不餓也坐下吧。」她朝她笑笑,趙瑾言抖了抖全身的雞皮疙瘩,想她叫過她姐姐,叫過她小姐,卻不常叫她「瑾言」,無來由今日覺得詭異許多。
「無礙,容姨娘不用管我。」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便待在一旁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盼著這二人快快吃完,她也快些知道父親找她是何事,然後再快快的離去,可別生出些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