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兩清
良久,她道:「小姐,我 …… 不能。」
「下去吧。」趙瑾言緊接著說,誠如剛才所言,她不能給自己留下一個禍患。
谷無憂沒想到她竟是說真的,一時也愣住了,就在這愣神間,趙瑾言拋下了一袋銀錢。
她紅了眼眶,拿過那銀錢,道:「是無憂錯了,可答應別人的事情,不能夠反悔的,小姐當真不能通融?」
趙瑾言說:「你我好歹奴僕一場,也算是緣分,我總不能讓你身無分文的出去,只就此,你我兩清,那賣身契,我會再給你的。」
這話便是肯定了,「可是無憂曾經說過,要一輩子在小姐身邊,為奴為婢的。」
「萬事不能兩全,古來如此。不過你也不必傷心,重獲自由,於你來說,該是好事。」
卻在她失魂落魄的下去之後露出一個頗為滿意的笑容來,這世道,如此重誠信的姑娘不多了。
接下來的一路便有些乏味了,不過也快到了。
回了屋裡,便開始準備如玉同陳厚婚禮需要的東西了,畢竟是她屋裡的丫鬟,而且還是貼身的,她總不能虧待了。緊趕慢趕,終於在十月二十二那日,將她給嫁了出去。
殘陽如血,大紅蓋頭下,是一張洋溢著青春笑意的臉龐,她終於在這一天里,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
趙瑾言也高興,這樣喜慶的場面,又有誰能不高興?
她許了如玉七個月的假期,算起來是有些不近人情的,那時她該是剛出了月子,不過誰讓她離不開她呢?誰讓她捨不得她呢?
轉眼間就到了十一月份,這日里官府著人來,要找谷無憂問些事情,然而谷無憂早在前一個月就已經離開了,自然是無望而歸。
趙瑾言卻上了心,狀似無意的問道:「敢問這丫頭犯了何事?」
那捕頭是剛來的蘇二,正是年輕時,對什麼都很是熱心的樣子,忙解答道:「前些日子有人於東郊外發現一具屍體,去報官后屍體卻沒了,徒留一灘血,此事便這樣耽擱了下來,而就在前兩日,有人來說他曾經正目睹了這一場事件的經過,一番敘述,發現其中一當事人正是貴府的谷無憂,溫大人當即讓我著人來找谷姑娘了解了解情況。」
「那真是不巧了,也是前些日子,她辭了我,也不知去了何方,不能為貴府解憂了。」
趙瑾言說的真誠萬分,蘇二也忙說:「趙小姐客氣了。」
她神情有些失望,「若是無憂在的話,知道你們有了他父親死亡的線索,怕是會高興壞了,可惜她不在。」
蘇二也是窮苦人家出身,自小見到的達官貴人也不少,卻還沒一個能設身處地的為一個奴婢而著想的,不由高看幾分。
待回了溫元良之後,當即他便下令,將趙瑾言給「請」過來,雖然是請,卻是必須到的。
蘇二正得溫元良看重,也是了解這位是個什麼性子的,當下心裡一個咯噔,想著趙小姐怕是有麻煩了。
一天之內兩次到了溫府,前一次還是客客氣氣的,這一次卻是要強制的將人給「請」過去,蘇二心裡頗為複雜,趙瑾言倒是沒有感到一點點意外,還好聲好氣的招待著他們,待到蘇二將來意說了之後,她竟是都沒問是做什麼去了,直接就給答應了。
她的爽快倒讓蘇二有些 …… 不可置信,畢竟這可不是去做客,這是要到公堂之上,公堂之上是什麼人去的,那是有犯罪嫌疑的人去的,然而趙瑾言已去過兩次,自是十分熟悉。
便也自然而然的踏上了去州府里的馬車上。
彼時溫元良正在書房內查看卷宗,正是關於谷自崢的,而谷自崢正是谷無憂的義父,其人所犯案件竟達數百件有餘,無一不與「殺人」有關,便也得出了個結論,谷自崢是個殺手,且是個很貴的殺手,其殺過的人多為權貴之輩,肱骨大臣者有之,世家公子者亦有之,然而他同這些人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除了買兇殺人,沒有別的可能。
就是這樣一個沾滿血腥的殺手,二十餘年間死在他手上的,不下百人,這種人過得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若有朝一日死了,著實不奇怪,可怪就怪在他有一個女兒,那些人是為了殺他的女兒,而並不是他。
溫元良對偵辦案件並不感興趣,這種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去辦,卻惟獨對這件事情上了心,有一個時間點是關鍵,據他所了解,谷無憂出身於二十二年前的十月份。
也正是在二十二年前的十月中旬,當今太皇太后丟了一件東西,這件東西是什麼,太皇太后沒有告訴他,只是讓他尋找,就這樣一件沒頭沒尾的任務,偏偏他還接上了。
當然若僅僅是這樣也就不是那麼的難,太皇太后還讓他找到之後毀了它。
重來一次,竟發生了這許多上一世里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想來結局也會多有改變。
這時蘇二向他稟報,人已經帶來了。
他大多時候都是忙著的,如今隔了一個多月未見,竟覺得恍若隔世一般,就也放下了手頭的卷宗道:「將人帶過來吧。」
蘇二道:「諾。」
又到了前廳里,趙瑾言正端坐在一側的椅子上,桌前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卻絲毫未動,她只手捧茶杯,冬日裡的天氣是極冷的,縱然她穿得很厚。
聞蘇二請她過去,她有些遲疑,卻還是隨著去了,因為她對此來的緣由,也很感興趣。
將趙瑾言送到書房,蘇二便退下了。
「來了?」他沒有抬頭,聽到聲音便問了一句。
「哎。」趙瑾言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那些個場面話,她說得多了,便有些累了,剛才還不覺得,如今卻覺壓力陡生。
溫元良並沒有在意她這有些冷淡的回話,直接將剛才看的卷宗給遞到了她的面前,她不明所以,只拿過,卻沒有翻開。
畢竟這是官府密封的卷宗,一般人是不能看的,「溫大人這是何意?」
「看看吧,同谷無憂有關的。」
她這才翻開來,只每翻一頁,眉頭就皺的更深,她沒有想過,養出谷無憂這般靈動的少女的人,竟然是個慣犯,平時常聽她說的就是她義父如何如何好,然而這事實如此,反差當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