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冥想
這時容憐兒在床上虛弱的拉了拉趙海栗的袖子,「姐姐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說完更是暈了過去。
直讓趙海栗感嘆怎麼會有這樣懂事的女子。
趙瑾言退後一步,一絲冷笑溢出,「父親以為我是那樣的人?」
趙海栗想都沒想道:「你自小就是那樣的人,同你母親一模一樣!」
聽他又這樣理直氣壯的提起娘親,趙瑾言哪裡能不生氣,「父親錯了,瑾言若真想讓一個人死,決計不會如此簡單!」
這一句話她說的很平常,就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無端端卻讓人覺得發冷。
「逆子!」趙海栗又哪裡被人這樣輕蔑過,更何況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被自己最最看不上的女兒所反駁,當下便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趙瑾言忍住臉上火辣辣的疼,滿是諷刺的說道:「真是污了父親的手。」
再看趙海栗,手上已沾染上她臉上的點點血液。
「你……你給我滾!」他上喘下哮道
她便順著說道:「父親別生氣,氣出病來不值當,瑾言這就滾。」
床上的容憐兒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嘴裡輕輕吐出五個字,「一報還一報。」
她倒是中了這人的計了。
「呵~」回到綺夢居里,將身上沾染的東西清洗了一番,只額頭上的傷口應是有一陣子才能褪去了。
細細回想今日發生的一切,當真是給了她一個又一個驚喜。
她曾經信以為賴的朋友,還有她血緣上的父親,合起伙來給她上了如此深刻的一課。
可趙府也不是那樣好生存的,憐兒啊憐兒,就是不知你今後還會同今日這樣猖狂嗎?
「小姐,溫公子剛才差人來說他走了。」
「嗯。」眼睛猛的睜開,「你說誰?」
「溫……溫公子啊。」如玉不知自家小姐怎地忽然就便凶了。
「哦,將夢肌琴取來吧。」又恢復了方才的從容。
「好。」
「不,我去吧,想來閣樓上彈琴也是一番風雅。」
如玉便又乖乖的跟在了後面。
到了閣樓上,取出夢肌琴,琴身上已鋪滿灰塵。
「帕子拿來吧。」
如玉便遞了過來,「這些日子小姐一直病著,奴婢便疏忽了。」
趙瑾言將琴擦拭乾凈,方說:「無礙。」
這琴是母親在她六歲那年給她的生辰禮物,而母親又是從鍾俞先生那兒得的,先生向來是以一琴行走天下的,只單單見到母親,甘願贈琴,只為收母親為徒,自是如願的。
只那一年,鍾俞先生去世,母親便將琴送給了她,她自然是寶貝的很。
將夢肌琴放到琴架上,陽光沐浴之下,趙瑾言將手緩緩放到琴弦之上,中間夾雜著一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彈出以前的水準。
如玉看著趙瑾言額頭上的傷口,好是猙獰的樣子,不由得替自家小姐報了不平。
「也虧得小姐以前待她那樣好,誰知這人竟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罷了,那些事情不說也罷。」
趙瑾言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專註於自己手指下的琴,一曲《孤菱醉》傾瀉而出,這詞是鍾俞先生譜的,調是她娘親調的,也是娘親學成之後,師徒經此一曲,分道揚鑣。
都說鍾俞先生瀟洒不羈,其曲也多為輕快,唯獨這《孤菱醉》最是不同,悲哀中透著絕望,以前趙瑾言彈得時候,總是找不到那樣的感覺,可如今好像有些漸入佳境了。
如玉卻還是為自家小姐感到不甘,吶吶言道:「您知道這外面的人都是如何說的嗎?說您以勢欺人,倒是容小姐成了那嬌弱的了。」
趙瑾言眉心輕蹙,莞爾笑道:「你方才也說她是狼心狗肺,我再同她計較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話說得趙瑾言自個兒都有些不信了,她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容憐兒也是一樣的。
「只她如今這樣對我,說明到底是個蠢人,我若是如她所願生氣了,可真是和她一樣蠢了。」
如玉還是有些不解的,可又莫名覺得自家小姐說得有道理,忍不住連連點頭。
趙瑾言也是好笑,「你呀……」
遂又認真的撥弄起自己的琴,低潮剛落,高潮迭起,趙瑾言仿若入定一般,眼裡只有那琴。
驀的,前方隱隱約約有著趙荒蕪的身影,那般的虛無。
「妹妹聽外面說東門首輔之所以會辭官歸鄉,是溫將軍做的手腳,而溫將軍同魏小姐的關係似乎不僅僅是兄妹呢……」
向來謹慎的趙荒蕪,能說出這話來,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所以才會有了後來。
趙瑾言冷不防的就落了淚,又在額頭上的傷口處凝結成了滴,最後落到了琴身上,越發的冥想起來.……
明明是春日,太陽還在外面掛著,可台階上卻有了落雪,而她又恰巧站在了那雪上。
那床上不堪入目的場景在她的眼底逐漸放大,不著一縷的兩人糾纏在一起,呻吟聲響徹在她的耳畔。
那張揚的,挑釁的,炫耀的目光看著的可不是她處的方向。
一個是她信賴的丈夫,另一個是同她向來交好的小姑子,而他們就這樣明晃晃的在她的面前做出這種事情!
這是**啊!雖然魏嫻汝只是溫家養女。
那時的趙瑾言是接受不了的,她只是不斷的後退,想要逃離這一切。
後退間卻一腳踩空,竟是直直的從台階上滾落了下來。
然後整個將軍府中人眼看著她在地下痛的打滾,眼看著她逐漸失去力氣,眼看著她肚中的孩子流走而無一人有動作。
不是沒有試過求救,可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一般。
她便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局了。
於是她的孩子便沒了,在有心人的精心算計里,在這些個人的冷眼旁觀里,在他父親同別人歡好之時.……
「本將軍也恨你,滅我孩兒,殺我親人,你該死!」
平地里一聲吼,又將她拉了出來……
如此種種,她記得竟是這樣清楚,反之往日的甜蜜倒像是不曾存在一般。
「溫元良!」心口處鈍痛鈍痛的,好像即將會失去什麼似的,「嘔……」她怔怔兒的看著古銅色的琴身上被方才吐出的血塊渲染成黑色,如玉嚇了一跳,連忙著人叫了府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