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女的煩憂（一）

  我和胥璃是二零零五年相識的，滿打滿算，迄今也有十餘年。

  2005年，我們上小學二年級，說起來年齡小。但年級上總是有那麼幾個所謂的風雲人物。小璃就是其中一個。我對小學的記憶不全，只是印象中自己小時候脾氣古怪得很，沒少跟人鬥嘴吵架。那時應該是不懂成人世界所謂仰望的，小男孩兒們只是覺得某個女孩子長得好看，老師也常常關照她，人小鬼大，很了不得。而小女生們總是未見其人先聽其傳聞。傳說中的某個女孩子莫名其妙就成為一個令自己羨慕的對象。我對小璃，就是這樣。

  95一代的孩子，大多應著計劃生育的旗號，獨生子女居多。家裡寵著慣著，從小就被捧在手心，以至於在學校也是橫衝直撞的。我記得我認識小璃，是因為上廁所的時候為了爭一個坑兒位，不小心衝撞了她的發小，雙方都不肯讓步，於是她發小就牛逼兮兮地撂下一句「給老子等著。」，把我唬得是一愣一愣的。反應之下，才發現對方在年級上早有盛名。我腦補了一番自己被一群小女生圍住轟打的畫面，嚇得打了個冷顫。與我同行的同學看到我的慫樣於心不忍，說：「不用怕，她聽胥璃的話，我幫你找胥璃。」。在這之前，我也耳聞過小璃人緣很好，是個好學生，老師同學都很喜歡她。但沒想到，她居然黑白通吃，後來，這場鬧劇真的在小璃的調解下潦草地收尾了。不過再後來，我和她那個發小就結下了梁子，誰看誰都不順眼，當然，這是後來的話。

  說一說我對小璃的第一印象吧，其實她長得真的很普通，至少不像傳說中那樣美麗或者乖巧。她小的時候就瘦巴巴的，帶個很大的眼鏡，一點也不可愛。可是她似乎真的有一種超出尋常孩子的老氣———不是從外表，而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一種老氣。這也是我認識她很久以後才有的感受。

  不過那件事之後也就沒什麼交集。只是我記得，2008年不是地震了嗎？我們所在的小城離震中很近，震感也很強烈。當時也就五年級，十一二歲的樣子。有關地震的體驗，還是第一次，想想還是挺后怕的。

  地震那一年，全年級只有兩個人沒有父母來接。

  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小璃。

  於是我發現我和小璃的第一個共同點，就是幼年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父母陪在身邊。我和爺爺奶奶一起住，小璃和她二姨一起住。不過小璃很懂事，從來不給在外辛苦奔忙的父母增添煩惱，而我不懂事，總是覺得自己是個被拋棄的小孩，孤僻叛逆。現在想想，比起小璃那種寄人籬下的感受，我還是很幸福的。

  雖然這種以時間為基礎的記敘方式真的很差勁兒。但我和小璃這些年來持續的交集，確實是從2009年的9月——上初中的時候開始的。因為早前認識，我們成為彼此在新班級里唯一親近的人。我們的性格都很要強，乏善可陳的那幾年，能夠拿出來講的，大概就只有一同對橫衝直撞歲月里的所有不滿事物的奇怪抗姿。難得的是胖胖的時光溜不走，後來我們遇見了璨璨，還有脾氣古怪卻又可愛善良的阿蚊。你知道，臭味相投的人總是喜歡以同樣的方式處理事情——任何吃力不討好的方式。一起被班裡的同學不喜歡，人緣差，也在我們的接受範圍之內。

  2012年的夏天是很平常的一次畢業。

  因為分流的緣故，很多同學連畢業照都沒拍。（那時候很多成績不好的同學，因為考不上城裡的重點高中，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跑去讀了職業中學，學一門喜歡的技藝，兩三年後就可以出身社會。我們那裡把這樣的情況叫做「分流」。）阿蚊為了喜歡的男孩子讀了一所在縣城裡名聲不怎麼好的學校，後來，大概是因為距離的原因，又或者是學業的負擔，慢慢的也和我們聯繫得少了。而我，小璃，和喬璨，我們則為了高中的時候還能待在一起，為了不和大多數人報同一個中學而選擇了臨近小城的楊城中學。用靜默而堅定的方式同時間抗衡著。

  直到今年。

  我仍舊守著我的友情，守著我心底的一份喜歡。

  而小璃，卻在距離高考只剩一百多天的時候，打電話告訴我，她戀愛了。

  2015新年伊始，電話那端除了「砰砰」的鞭炮聲和煙花炸開的聲音，還有她略帶羞澀和喜悅的聲音。

  「你在聽嗎？覺得怎麼樣？」她說。

  我愣了愣，有點急促地回了句：「我說不行你就不答應了？」。

  「你說什麼？我這邊太吵了，聽不清楚！」

  「沒什麼，我說挺好的。新年快樂！」我扯著嗓子喊道。

  「恩，新年快樂桉桉！」

  新的一年到了，空氣里充斥著緊張的味道，似乎每一聲爆竹都打在我們的心上，打在每個人為高考而緊繃的一根弦上。

  我實在是想不到，小璃會在這個時候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