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開富貴會有時,把酒言歡淚不彈
隨著夕陽最後一道光芒,射進來一個身材瘦弱,戴著眼鏡,文縐縐的青年,看樣子應該有三十歲上下。進門就徑直往老潘的房間走去,推開門問道:「人呢?」
老潘頭沒抬的用雙下巴殼指了指樓梯。青年可能已經領會了老潘的意思,摘下了還沾滿霧氣的眼鏡大步流星地上了樓,來到了我們豪華宿舍的門口。推開門就喊:「歡迎歡迎!」順勢伸出了摸索我們的手。我在想,這裡的人怎麼都喜歡用手去摸索我們呢?
青年說著話就要拉我們下樓。來到樓下,再次看到老潘站在大廳里等著我們,衣服都已經穿的整整齊齊,身邊還笑呵呵地站著他的「戰友」。
老潘給我們介紹說:「這位是縣駐村幹部秦銀河,他目前是我們鄉主任,以後你們有什麼生活上的問題,就可以找他了。」到現在我們終於見到了跟我們差不多年齡的城裡人了,也算是心裡有點安慰了。
秦主任在老潘介紹完他后,再一次笑呵呵地跟我們握手,並噓寒問暖了一番,才推著大家往門外走去。我就這樣第一次被推到了「鬼門關」。
「祥瑞家常菜館」,這裡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群,像看猴耍似的盯著我們。我被他們的目光盯得毛毛愣愣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再看老潘跟秦主任,倒是笑呵呵地隨意跟大叔大媽打著招呼,儼然兩幅畫像。
衝出了人群,我們終於落座「祥瑞家常菜館」的木板凳了。別看小小的館子,裡面倒挺氣派的比省城裡的也不差:小吧台、四方桌、大包間,流行樣式的吊頂邊上整齊的射燈,還有悠揚的音樂長久迴響,就算是當下流行的小資來到這裡也不缺應有的情調。
還沒等我從環顧四周的複雜心情里回復過來,人就很快到齊了。我掃視一圈,只有拎著布兜的王老四煎餅店的大叔我認識,其他的都是陌生面孔。這時,秦主任安排我們進包間坐下,我們也不認識他們,就隨大流的進去了。
在重慶老家,坐大席是有不少講究的,這個我是知道的。但是東北這邊我還不是很熟悉,尤其在鄉下,我也不知道這些人裡面都是多大的官,就不敢往裡面走,不過好在有秦主任,他應該也看出了我們的顧慮,就說:「別拘束了,沒那麼多事的,快,你們四個往裡坐,今天是為你們接風洗塵,你們是客,快快快,往裡走。」說著,他就推著我們坐在了最裡面。不一會兒,隨著我們坐下了,其他的人也自覺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哎呀,媽呀,坐下后,我定眼一瞧,滿滿當當的坐了十幾個人。
後來,每當想起這件事,我就覺得當晚的任人擺布及隨意落座是我當時犯的第一個錯誤,也為我後來的囧像埋下了伏筆。
落座后,王老四煎餅店的大叔就把布兜子放在了桌子上,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大桶泛著金黃的液體,我想這應該就是他推銷的「散簍子」。說實話,我那時還沒見識過散簍子的威力,所以還真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氣,不過很快我的豪氣就被打回了現實。
秦主任是個客氣禮貌的人。他等所有人都坐下后,就再次站起身來給我們相互介紹起來。原來,坐在我旁邊的是鄧鄉長,戴著一頂狗皮帽子,看起來和藹可親,我們四人同時起立跟他握手,並噓寒問暖。然後依次是溫副鄉長,藍副主任,駐村幹部賈穎、宋偉健等。原來我們的到來驚動了鄉領導,這是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接下來的都是鄉里的老同志、老黨員了,他們也是好久沒聚了,借著這次由頭聚起來了,有王老四大叔,馬爺,崔家大娘及酒都開喝了才到的王大哥。
滿滿當當的十幾個人,氛圍一下子被王老四大叔的散簍子打開了。大叔二話不說,上去就是磕。只見他抱著酒桶就要挨個人倒滿,幸好被溫副鄉長制止住了。副鄉長說道:「今天是為我們四位遠道而來的醫生接風,哪有喝你那散簍子的,快收起來,今天咱們喝點好的。」說著就對外面喊到:「大毛,拿柜上的大泉源青花瓷,先來四個!」
不一會兒,一箱酒就搬了上來。
說實話,我在老家的時候,酒量實在不怎麼樣,基本是白酒沾一口就倒,啤酒還能喝兩瓶。但是,說句豪言壯語,在東北這五年,別的沒長進,喝酒倒是有一定的進步,尤其是每回宿舍里六個人晚上偷摸喝假酒的時候,那叫一個爽啊。晚上喝完假酒,第二天睡一整天都不帶起的。唉,想想那時候不管是為了逃課還是為了練膽,基本每周都會拿假酒壓慫人,那真叫一個爽歪歪。
憑著自己對自己狂妄自大的信心,慫人膽使我犯了今晚最致命的錯誤,默然接受了溫副鄉長的倒滿。他們三個,看我倒滿了,也不甘示弱,紛紛滿起了。鄧鄉長看我們四個都滿了,樂呵呵地滿意說道:「四位小兄弟都是豪爽之人啊,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後來想起來這件事,都會懊惱自己的魯莽大意,終究為自己的無知買了天價的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