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蓮座上的女子
「小子，你殺人了！」正在專心致志開車的戚路聽到後面一聲尖叫，趕緊回頭解釋：「我沒有，這司機是個妖怪，他想害死我們！」
話才說完，車身突然一陣顛簸，車廂內頓時亂成一團，吶喊和尖叫聲四起，每個人都緊緊抓住前排的座位或車頂的鋼管，身體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鎮靜，鎮靜！」才喊了兩聲，戚路也跟著不鎮定了起來，他驚訝地發現剎車失靈了，更要命的是，車速表上的指示針在瘋狂的飆升，而自己的腳根本就沒有踩過油門。與此同時，方向盤也失靈了，自己怎麼轉動也無濟於事，好像這輛車已進入了自動駕駛模式！
糟糕！這樣下去的話，只能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全車的人都要冤枉送命！
戚路冷汗都流了出來，他轉身看向車裡的乘客，發現他們滿臉都是驚恐的表情。不，還有一個人是例外，他就是老吳！都到這般危急時刻了，他還在呼呼大睡。
原來罪魁禍首就是潛伏在老吳體內的那個邪惡生靈！戚路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立馬鬆了方向盤，手持幾張靈符，對著老吳的方向衝去。
無論發生什麼樣難以接受的結局，戚路都決定把老吳體內的邪靈逼出來！只有這樣才能救車上的所有人！就算老吳因此受到了傷害，他也必須這樣做！
可就在戚路即將發起攻擊的時候，車內就響起了接連不斷的爆炸聲，車窗的玻璃在瞬間粉碎，躲閃不及的戚路臉上也被飛濺的碎玻璃屑劃出了幾道血痕。
所有人都被嚇壞了，有的人甚至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人亦跑到車窗邊準備跳車逃命了。
「危險，不要！」這次輪到戚路來勸阻別人了，從疾馳的客車上跳下去的結果只能是死得更慘！
還好車子保持著高速運行沒有爆胎。戚路剛自我安慰一句，就聽到「砰砰」的幾聲，車子爆胎了！
媽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在這種時候爆胎，那可是會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假如在發生幾次爆炸的話，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難逃一死！
只不過是剎那的猶豫，戚路已經被慣性的力量甩了出去，砸在了車窗上然後滾落在地。
「都不要慌，抓緊身邊的欄杆和把手！」如此危險的時刻，戚路除了安慰大家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
他有點絕望地閉上了眼，提心弔膽的等待著人仰車翻的悲慘結局。
但在下一刻，翻滾的車子竟然沒有砸到地面，而是不停地往下墜，彷彿被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了一般，永遠沒有著陸的終點。
怎麼會這樣，難道操縱它的人也怕死嗎？
整個車廂內都亂成了一團，個別膽小的女孩已經嚇得哭了起來，每個人都感覺到地獄之門在向他敞開。
無意間，戚路看到窗外的空間一片灰濛濛，公路已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驚訝地發現客車似乎停止了行駛，轉而像飄浮在海洋里的小船，在輕微地顛簸著。
這又是在搞什麼鬼名堂？令戚路驚詫的是，都到這般時候了，他居然沒有察覺到敵人的任何陰氣和妖氣！如果這個搞陰謀詭計的傢伙既不是鬼又不是妖的話，難道他是神嗎？
「嘿嘿，感到害怕了吧？如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一切恢復正常。」說話的正是老吳，此刻他的臉龐又變成了那噁心的女人臉，從嘴裡發出的陰森女聲讓戚路聽的心裡直發毛。
「你到底想怎麼樣？」戚路沖著她直叫嚷。
「只要你不多管閑事，我就放你一馬。」
「閑事？」戚路一頭霧水，他急忙問道：「我管什麼閑事了？」
女子正要答話之時，一道亮光從車頂直射進來，跟著四面八方傳來了稱頌佛號的聲音，「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女子聽到這佛號聲頓時變了臉色，不由恨恨地說：「禿驢！待我拿住你時，碎屍萬段方消此恨。」
「色既是空，空既是色，戚先生切莫被這妖孽迷惑了！」一個似曾熟悉的男聲傳入了戚路的耳朵里。
在這一瞬間，整個車廂里充斥著極為恐怖的陰煞之氣，那邪靈離開了老吳的身體，化為一個白衣女子向著車外飛去。
不好，這妖孽想跑！戚路倉促之下擲符向她的身影擊去卻落了個空，那女子如虛影般穿過車窗瞬間不見了蹤影。
「咚！咚！咚！」
戚路正在四顧茫然之際，忽聞有清脆的木魚聲隱隱傳來，他心頭不由一動，暗自思量道：「難道是悟通老和尚趕來給我解圍了嗎？」
「木魚敲醒夢中客，慧眼識卻妖魔心。」隨著這聲偈語在戚路耳邊響起，他驀然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許仙！」看到這略為削瘦的身影，戚路都驚訝的說出不話來。
此時的許仙全無一點溫文爾雅的書生氣，更像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般微笑著收起了木魚，合掌施禮說道：「戚先生少安莫躁，待貧僧化去你眼前幻境。」
只見他雙手合攏，手結成法印，口中大喝一聲：「南么三曼多伐折羅報，悍！」
車廂中頓時響起一片鬼哭狼嚎之聲，聽得人頭皮發麻，可許仙不為所動，依舊是念咒不止。
戚路嘖嘖稱奇，許仙的這番舉動讓他想起了觀音寺的主持悟通大師，只是他不能判斷兩人的佛法修為誰會更高一籌。
戚路憶起當初悟通和他切磋法術時，使用的法術是不動明王咒，而許仙剛才使出的法術竟和悟通非常相似。戚路已認出了他捏的法訣是不動明王十四根本印中的第九印，俗稱火焰印；而他口中所念的咒語就是不動明王心咒，此咒用來驅散邪靈，可稱得上無往而不利。
隨著許仙嘴裡的不動明王心咒念誦，戚路驚詫地看到滿車的乘客都變作惡鬼相，張開血盆大口獰笑聲不斷。
戚路的手心都滲出了冷汗，當中的原因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猛然意識到這些乘客只是困擾他內心的幻象。自己居然這長的時間沒能察覺到其中的蹊蹺，卻要等許仙來化解眼前的幻境，戚路感覺到自己今天丟臉丟到家了。
不過是剎那的恍惚，戚路看到眾多乘客的頭頂冒出了黑煙，既而他們都仆倒在地化作細砂隨風而去。
車廂內突地被一片黑暗所籠罩，在這詭異的黑喑中，戚路竟發現有無數的神佛、菩薩靜默地環繞在許仙四周。
這下子戚路再也無法淡定了，他心裡已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許仙的佛法修為竟遠在悟通大師之上！
傳說中的許仙不過是個治病救人的郎中，他是從哪學會如此高深的佛法？突如其來的疑雲包圍著戚路讓他難以釋懷。
在許仙的頭頂上方，亮起了一盞明燈，而燈的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蓮台，蓮台上有個黑影。
嬌小的黑影似菩薩般降臨，宛如瞬間溶化了黑暗，盤踞蓮台之上。
「嘿嘿嘿嘿！」黑影坐處傳出了低聲嗤笑，笑聲中滿是不屑。
許仙收回了火焰印，停止了念咒聲。
「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想糾纏著我不放嗎？」黑影端坐在蓮台上輕聲說道。
「久違了！」許仙的話語中滿是滄桑之意。
「我沒想到你還活著。」
「我也算到你不曾死去。」
「不過你即使重返人世，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戚路聽他們一問一答，竟像是許久未見的故人一般，心底的疑雲更加濃厚了。
「住口，你這妖孽！」許仙恨恨地罵道：「若不能將你親手剿除，貧僧誓不成佛！」
然而，蓮台上的黑影並無響應。車廂內一陣長長的沉默，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許久這黑影才開了口，「沒想到你還在心底怨恨，可我早就原諒你了。」
直到這時，戚路才聽清這黑影的聲音是個女聲，她的話語似哀怨，又似嘆息。
就在這突然間，上方的明燈驟然光芒四射，車廂內亮如白晝一般，戚路瞬間看清了蓮台上那坐著的女子模樣。
這一次，戚路是徹底的陷入了驚駭之中，他的身體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蓮台上端坐的這名女子臉龐上竟然沒有五官，光滑的如同一張白紙！更讓戚路震驚的是，他曾見過這張臉！
那次他在跟蹤許鏡橋，從那包養他的中年貴婦的私人別墅里出來時，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個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白衣女子，正是眼前端坐蓮台之上的這個人！
「怎麼……會是你！」戚路終於控制不住地大叫起來，身子已朝她撲去！
「戚先生，不要被妖孽製造的幻境迷惑了！」許仙臉色一變，顧不得和那妖異女子搭話，急忙伸手拉住戚路向前飛奔的身體。
女子不為所動，在飄搖的燈影中從蓮台上慢慢地站起身來。
她的臉上現出兩道裂紋，那雙戚路曾見過的，攝人心魂的眼睛又一次顯現出來，她的眼角在流著清淚。哀怨的眼神，令人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