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姚鴻文的信很快就回了,他寫到:“上次你們比賽的事情受到了上麵的重視,現在漸漸開始重視這方麵的培養。這是好事。不過圍棋分段的事情是最近才出來的消息,為了培養更多的專業棋手,國家給予專業段位國家二級運動員的待遇,我聽說每個月還有筆薪水可領,你如果擔心的錢的事情,大可不必。”
信的末尾,又簡短的表明了老先生對徒弟的想念。姚鴻文簡直恨不得透過信紙直接把小師妹給抓過來。
二妮兒把信給家裏長輩看了,又說了升段的時間。專業段的考試其實就是比賽,加上來去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星期。這封信寫得有理有據,再加上專業段有補助可領的消息,著實讓鍾家人心動了。
這也像是一個信號似的,國家肯拿二級運動員的待遇給予棋手,也從側麵反映了態度上是鼓勵和支持的。
最後還是鍾母發話了:“既然有這個待遇,那就讓二丫頭去試試,他們還有半個月才開學,去京都一趟的時間也足夠了,要是等開學了,再就沒有這麽充裕的時間了。”鍾母的態度很明確,她和鍾老爹一個想法,二妮以後肯定還是要規規矩矩讀書出來。趁著現在搞個二級運動員的資格也完全不耽誤學習,能成就有錢可以拿,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了。
姚鴻文表示會去車站接人,等二妮到了京都下車,他一路都能安排好。既然是這樣,鍾老太幹脆拍板說道:“讓她一個人去肯定不行,我跟著一同去罷!還能把偉華和四妮兒一起帶去見見世麵,至於大妮和三妮兒就在家好好複習。”
三妮兒和大妮聽罷,一個個都怏怏的。
鍾老太的話“一言九鼎”,家裏沒人反駁。考慮到她年紀大了,帶太多孩子路上不方便,因此隻說讓四妮兒跟偉華去。一來是兩個孩子學業都不緊張,二來是四妮兒懂事聽話,也不讓人操心。
。
四妮兒迷迷糊糊不知怎麽就被點名了,等她反應過來。連信都沒來及給在京都的小夥伴寫,就坐上了四十多個小時的綠皮火車。這還是她第一次坐這麽長途的車子。因為小孩不必買票,四個人隻買了一張成人票和半票。
出發的日子定在18號,這天天氣還沒有回暖,但是火車站人來人往,顯得空氣都變得暖融融的。一家四口坐了公交車去了石市到達車展的時候,才早上七點多,正是天氣冷的時候。這個年代的人們出行都樸實極了。大包小包毫不誇張,四妮兒還看到卷著鋪蓋的工人。蛇皮袋子肩上扛。連鍾老太都卷了一袋子幹糧餅子。硬邦邦的別在腰上。
鍾老太一邊“哼哧哼哧”的在車站上走,兩張火車票揣在棉衣內部的口袋裏。時不時就要摸一摸看。她不忘記提醒四妮兒和偉華,讓他們兩個手牽手。二妮兒年前剛做的一身水藍色的棉襖正簇新的穿著,顯得剛發育的身體看起來纖細美好。她是年齡最大的孩子,負責牽著兩個小的,在人堆裏護著他們走。
偉華早上剛喝了一碗小米粥,肚子還暖和。但是抵不住寒風陣陣如刀子,刮在臉上好似一刀削去了鼻子。整張臉都木木的。
車站有賣報紙的報童,穿的都很單薄,站在路口拉著老長的口哨喊道:“賣報嘞~~賣報嘞~~來份今天新出的報紙嘞~~~”
有男人買報紙,一般是一夥人湊錢買了,上車分著看。婦女都是帶著孩子,哪怕在車上不看報紙,光是照料小孩都夠嗆了。四妮兒看到她們打多都是胸口係著一床毯子,孩子掛在胸前。背後再背個簍子裝著一個。前後夾擊!
“大嫂子,哎呀,麻煩讓一讓。”正走著,鍾老太聽到這麽一個聲音插進來,回過頭,把四妮兒往身後拉了拉,這是一對中年夫妻,臉上都是高顴骨,帶著一抹不自然的高原紅。男的挑著扁擔,裏麵塞滿了被褥橘子之類的東西。女的兩條腿夾著一個繈褓。正扯開圍巾把**往外甩,喂那個不停哭鬧的孩子。
四妮兒連忙撇過頭,那個婦女路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說:“孩子一路餓狠了,哭得停不下來。一會兒就好了。真是不好意思呀,擋了你們半天哩。”
鍾老太連忙擺手:“沒得事,沒得事。車還沒來,你趕緊喂哩,一會兒上車都是人,娃娃就吃不成了。”
一會兒有男的擠過來,也不看路,這娘三個被擠到了一邊,險些過了警戒線,那口子的男人便一手抓著扁擔,一手護著妻兒,實在氣不過,就衝著行人嚷嚷:“看看路啊,這邊有孩子呢。閉著眼睛瞎幾吧擠!”
那個女人臉色通紅,扯了扯男人,男人皺著眉頭躲過去,嗬斥道:“都是你一大早鬧得,路上叫你先喂幾口,你都舍不得喂,死活趕路,我看還早得很!根本不用這麽著急。”
“隻有人等車,哪有車等人。”
一旁的一個戴眼鏡的青年嗬嗬一笑:“你們看,車來了。”
這邊站著一排排的人,忽然聽聞一聲巨大的轟鳴,眾人心裏都是一震,火車這個龐然大物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新奇和壯觀的。尤其是遠遠的駛來的火車,帶著一種劇烈的轟鳴震動,將所有嘈雜的絮語隔絕在另一頭。清晨的平靜被這聲鳴笛打斷。眾人不等車停下來,蜂擁的跟著車滑動的方向跑,有的甚至把行禮往窗戶一砸,人抓著把手就爬上了梯子。
。。。
四妮兒被夾裹著各種布料的棉襖擠進了車廂,幾乎是撲麵而來的各種味道。她臉被按在不同溫度的布料上摩擦。鍾老太中氣十足的喊聲像是號令:“往前走,往前走,12號,咱們走到12號。”
四妮兒看到是下鋪,還是鬆了口氣。上鋪幾乎直不起身。對於某些不習慣這種環境的人來說,無疑像是睡棺材板。更何況還是四個人!
她幫著鍾老太踩在爬梯上放行李。偉華已經歡呼一聲竄到了鋪位上打滾。旁邊是兩個女知青模樣的姑娘。文文靜靜的。其中一個看了眼偉華,就皺著眉頭拍了拍桌子:“哎,哎,你怎麽沒脫鞋就上去了!你不知道這樣會搞髒床褥的嗎?”又大聲的對著隔壁的同伴呼和道:
“這小孩兒怎麽這麽沒素質,真是髒死了呢!”
偉華算是半個大孩子,懵懵懂懂的站起來,曉得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他頓時臉色通紅,手忙腳亂的從床鋪上爬下來,其實他方才太興奮,也隻是腳尖稍稍碰到了床鋪底端。這輛車前頭還睡過人,沒過清理的時間,那一塊位置一直是髒兮兮的。他老老實實的坐下來,把懷裏抱著的包裹往桌子底下放。
對麵那個女生正好坐在窗戶旁邊,橫眉冷眼指著他喊道:“這兒不行!我們東西擱這裏!你往別處放去!
“嘿,你怎麽說話的呢?”
聽到偉華無端被這麽一頓教訓,四妮兒陡然也不高興了,隻聽一旁二姐罵:“吃飽了撐著管別人閑事,滿車廂都這樣你咋不管管?就對著我們教訓。”
那個姑娘不知道二妮開口這麽不客氣,也愣了神,眼珠子轉過來,沒想到這家人中,就這個男娃娃看著老實巴交。老太太長著一張刻薄臉,姑娘也是如出一轍,結合她張口炮仗似的語氣,對麵頓時這氣焰就消了。
兩個女孩我看你,你看我。都默默咽下這口氣。
剛好這時候,一個背著軍綠色挎包的男人也鑽進來。後麵跟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兩個人對著中鋪。看起來麵貌精神,對麵下鋪的其中一個短發姑娘一看,就熄了跟二妮爭鋒相對的心思,把注意力都挪到了兩個男人身上。不時的低頭和旁邊的同伴竊竊私語。
四妮兒抓著包坐在角落晃著腿,兩個男人接了一杯開水過來,從包裏掏出了一小罐子的“毛尖”。那茶葉看起來細細碎碎,顏色也灰撲撲的。看起來就不像是高檔的茶葉,反而像是底下的碎茶渣滓。不過能有茶葉已經算是條件不錯了。更何況那男人也不吝惜,反而招呼旁邊的乘客問要不要來點。
鍾老太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占便宜,一看這兩個“小年輕”這麽大方,頓時笑眯眯的過去說:“來來來,小夥子啊,俺們自家做的米耙。香的很。”說完就解開幹糧袋子,遞給他們。說:“一看你們就是沒帶多少幹糧的,聽說車上賣的吃都蠻貴的。還是自己帶東西吃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