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百歲符
「完成一張！」
冬藏臉色一松，花了半個多小時，總算完成一張十年壽符，他斜眼看向季遠的符紙，眉頭就是重重一跳，符面上滿滿都是符文。
「-1年！」
「-1年！」
「-1年！」
季遠的頭頂，血色符號如一束紅色硝煙。
「變態啊，」另一邊，東圃也收好自己的長命符，看向季遠，輕聲嘆息。
「失敗！失敗！」赤銅台邊緣，莫仁風目光如鷹隼般死死盯住季遠，心中默默詛咒。
可下一刻，紅光綻放，長命二字顯現，斷了他的念想。
三十年壽符製成！
「這小子運氣倒是不錯，」夏侯異輕笑道，他和莫仁風一樣，也在時刻關注季遠。
「人總不能時刻都靠著運氣的，腳踏實地方能細水長流，他太急躁了，」中年人淡然道。
不理旁人，季遠一心都在符文上，他情緒亢奮，一鼓作氣，再次畫符！
接下來的半天，每隔二十分鐘，就會有一次強烈的波動產生。
又過去半個多小時，冬藏和東圃神色麻木，看著季遠手中躺著那張符紙，無言以對，季遠居然在嘗試繪製六十年壽符！
而且快要成功了。
「不可能的，這小子成造命匠才多久，光記符文就要好些日子吧，他不可能成功的，」莫仁風心中在瘋狂的吶喊，他是多麼希望季遠出錯，對方在造命天賦上表現地越突出，他就越不安。
可以說，季遠走上造命這條路，就是他們父子倆一手促成的。
這時，季遠手中一頓，餘光觀察到壽茶葉，心中微驚，葉片的邊緣竟有些發黃。
他的停手，讓冬藏、東圃還有南方都同時憋住氣，符紙都已經鋪滿了紋路，差一點點，就要成功了。
「失敗了？」莫仁風顏色一喜，這正是他所期盼的。
細細看了會兒壽茶葉，季遠注意到葉面上，化作六十壽符文紋路的葉脈，鼻尖有茶香飄過，讓他對於符文的感悟又加強了一份。
今天狀態這麼好的緣故，莫非和這壽茶葉有關，他心中訝異，繼續制符。
眼見季遠接著繪製，莫仁風大失所望。
……
當黎明和黃昏的光線交替，昏沉的光線變得清澈許多時，一道比之之前更為龐大的長命符號升起，鮮紅，顯眼，每個字都有半米高。
東圃和冬藏對望，眼中是同樣的駭然。
這已經是季遠做的第五張六十壽符，回想起半天內，季遠制符居然沒有一張出錯，從十年壽符到六十年壽符，都保持著百分百的成功率。
福衢壽車有福氣庇護，能增強制符成功率，這他們都是知道的，可充其量對低級符有些幫助，相對高級點的六十壽符，加成效果已經減退很多了。
「這人，真的有如此天賦不成？一定是假的！」夏侯異都開始懷疑，季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長命符，失敗一張就替換一張，可那「長命」二字，又不能作假……
稍作整頓后，季遠又取出一張符紙，眼中微亮有神，這一次，他要嘗試，九十年長命符！
毫不猶豫一指點落，指尖壽元如同小河流水般淌落，非常規整。
東圃直接放下手中材料，這次他沒打算再畫符，只想著從季遠這能汲取到一些經驗。
可對方第一筆下去，一個在他意識中原本應該很直的線條，突然一個巨大的波動，不僅變得彎曲，而且粗細都不是很勻稱。
「失敗了？」東圃一驚，第一筆就錯？季遠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莫仁風目露喜色，但很快又按捺下去，耐心等待，這種「驚喜」他已經嘗過一次，不想再受騙。
中年人剛剛製作好一張六十年壽符，微微吐出一口氣，正打算繪製更艱難的九十年壽符，感受到了莫仁風的喜悅，也就朝那看了一眼，他目力驚人，又是坐在馱山亭上，俯瞰眾人，一下子就看到季遠所畫紋路，當即就沉下臉，怒哼一聲：
「這小子不自量力！」
「他怎麼了？」
夏侯異和莫仁風都不解地看向他。
「九十年壽符，即便是我都需要準備一些時間，這小子居然這麼不自量力，想一步登天，從他開頭第一筆起，結局就已經註定，」中年人冷聲呵斥。
莫仁風恍然，隨即冷笑一聲，既然夏侯戚都這麼說了，季遠必敗無疑。
九十年符，不僅變化多端，「迷宮」建立規則也和之前三符都大不相同。
季遠也覺得自己有些魯莽了，只是他想著趁著狀態好，試試看。
而這第一筆下去，他就意識到其中的艱難，畫符再沒了之前的遊刃有餘，看似平坦的紙面，卻因為變換的符文，在他眼中變成了荊棘叢生的荒地，走得步步驚心。
「難啊！」他口中輕嘆一聲，原先穩定的指尖也出現了一絲輕顫。
這種明顯的變化，讓旁觀人都替他捏了把汗。
嗤！
一聲輕響，微不可聞，壽茶葉一角在此刻湮滅，葉片的斷面處，顯露出微米級的金屬零件。
更多的香氣釋放，讓人不由地精神振奮。
季遠深吸一口氣，香氣來得相當及時，原本鈍化的大腦在這一刻竟迅速恢復了清明，符文圖案也變得清晰無比。
果然，這茶葉對他有益，他眼睛微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在一個小時之後。
最後一筆完成！
呼！
季遠長出一口氣，揮手又取來一張。
而那張已經完成的長命符，被他放到做好的那一疊上時，這才顯現出長命字跡。
冬藏和東圃相視一眼，這是對自己多麼的自信，看也不看，就認定會成功。
「成功了？不太可能啊，」夏侯戚臉色略微有些難看，九十年壽符的製成，光芒籠罩了好大一片桃林，想讓他不注意都難。
「只是好運罷了，叔叔不必太放在心上，」夏侯異連忙安慰，「蔓兒的福衢壽車應該幫了他很大的忙。」
「對，福衢壽車對於長命符的加成還是有很大助益的，」夏侯戚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
「再這麼下去，他不會畫出長命百歲符吧！」莫仁風卻做出了這樣的猜測，在他看來，季遠太妖邪了。
「絕不可能，百歲符符文變化不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是靠死記硬背就行的，即便是我們夏侯家，也就蔓兒有希望一次性繪製出長命百歲符，這小子差遠了，」夏侯異輕笑道，看了一眼阿瑪尼小仙女，發現她也在看著季遠。
阿瑪尼小仙女神色略顯複雜，回想當初，兩人在長命迷局相遇，季遠可是連三十壽符都畫不出來的，可現在……
「九十壽符，這哥們不會也是百分百成功吧，」眼見季遠再次開始畫起，這次同樣第一筆就歪歪扭扭，東圃臉色微苦。
相比起來，季遠真的高出他們太多了。
果不其然，又是近一個小時過去，當又一道刺眼的紅光亮起時，三人的神色都獃滯了。
「這小子是妖孽嗎，在造命一途上就這麼恐怖！」莫仁風咬牙暗恨，對方成造命匠人才多少時間，他可是看到夏侯戚都失敗過一次的。
噗！
一聲輕響，季遠手中符紙突然黯淡下去。
這反常的一幕，讓關注他的人都眼前一亮，倒不是失望和驚喜，只是純粹為終於看到季遠失敗而驚訝。
畢竟後者，可一直都保持著百分百制符成功率的啊。
他，終於失敗了，冬藏苦笑。
原來他也會失敗啊，所有人都在心中苦笑。
季遠皺著眉頭，緊盯著手中符紙，和記憶中的紋路細細比對，沒有什麼大的錯誤，且即便一些小的不對正，也完全在允許範圍內。
那究竟是哪裡出錯了？
就像是老師明明告訴你這面試卷中有錯誤，可你就是怎麼也找不到，季遠便陷入了這樣的苦惱。
找了三遍，還是找不到，他深吸口氣，索性不再找，拿著錯符，開始在上面畫符。
他在幹什麼？
莫仁風、夏侯異、神秘的南方……凡是不懂造命手段的人，都疑惑了。
只有那些造命匠人，又恰好注意到季遠這一手，細細觀察一番后，都在此刻露出了驚色。
阿瑪尼小仙女心中嘆了口氣，到頭來，季遠還是顯露出了這一招。
他在用疊符技！
疊符技，是每一個造命家族的不傳之秘，更是無數造命匠人瘋狂追逐的對象，一個沒有背景的人掌握著疊符技，註定了他一定會被人針對，甚至一些喪心病狂的造命匠，會為了得到它無所不用其極。
畢竟，其實很大一部分的造命匠，都有著很不光彩的經歷，他們的性子或是殘忍暴虐，或是窮凶極惡，或是毫無人性。
果不其然，在一陣低聲驚呼后，某些注視向季遠的目光，已經發生了變質。
可季遠並沒有注意到這一些，他一心都在找錯上，明明畫得都對，為什麼沒反應？一定有錯的。
他的倔強，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一遍，又一遍，按照疊符技巧，他不斷在一張符紙上畫著。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
那片壽茶葉，也在這個過程中悄然的湮滅著，從原本百分之一不到，到現在消失了十分之一的葉面。
季遠的思路也在這個過程中，越來越通達，到最後，他甚至都不用再細想，指尖自然而然就畫出了符文。
符文一層接一層，似是而非，部分完全重疊，部分又有變化，他看得入神，猛然間，一下子想通了什麼。
是了，為什麼要按照定式，要變，或許變了，才有出路。
他眼前一亮，原本略顯生澀僵化的指尖頓時變得靈活起來。
如果之前的他還是一台印表機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就像是在談著鋼琴，指尖點落，很是優雅靈動。
夏侯戚眼睛微眯，原本無波的神色也在這一刻皺起了眉頭：「不會真讓這小子成功吧。」
葉片已經枯黃無比，耗去了太多的生命力，葉片的一角都重現機械本色，連香氣都沒那麼足了。
季遠的感覺卻越來越好。
在他的意識中，平面的符文化作了立體的空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長命迷局中，可是，不是搭建，而是衍生，他所到之處，所有的迷宮格局都在發生改變，沒有定時，生生不息。
季遠並不知道，他所處的空間中，也在此刻產生了一股隱秘的波動，絲絲數據之光閃過，很微弱。
光芒出現的路徑，剛好，就是他思想中的，迷宮的模樣。
這一切，都沒有人注意到。
三分鐘后，季遠的指尖已經到了符紙的底部。
「好有野心的小子，他不可能成功的！」夏侯戚細視凝眸，如今的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季遠的身上，他知道季遠使用疊符技，為的是找錯，可方才季遠的靜中求動，突然變化繪製思路，也讓他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
季遠微微一笑，原本停留在符紙尾部的手指突然畫出一個大大的弧線，脫離了紙面，又回到了符紙的起點，紋路，首尾相連。
完成！
他心中輕聲道。
嘶！
整張符紙居然在此刻都燃燒了起來，那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壽元燃燒形成的虛幻煙花，為的，只是慶祝。
慶祝，長命百歲符的誕生！
當他的指尖離開符面，符紙上赫然衝出四個複雜字體。
如同絢爛的焰火，頃刻間就衝破了樹冠的高度，直直上升了百米，凝滯在空。
長命！
百歲！
四個大字，無比的燦爛。
璀璨的紅光照耀了一方桃林，也映紅了所有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