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系統降臨
這幾天，季遠的心情很不好。
嗯，相當的不好。
他的畫符手藝一直沒有提升，畫出的符文，還被夏九齡諷刺為幼兒園孩子才有的水平，連鬼見了都嫌棄。
「必須再加把勁！老師雖然答應教我制符手藝，也答應會提供所有的制符資源，可如果要成為歲月行者，所需要的壽命點數卻需要我自己去掙！」
對於夏九齡的要求，季遠也沒意見，也不好意思去要求更多。
可畫符需要時間，需要經驗上的緩慢提升，並不是一朝促成的，季遠很著急，他怕父母等不了那麼久。
「季遠，又來買符紙啊。」
福壽集市，一家符紙專賣店門口，一個漢子笑著招呼季遠。
「是啊，陳叔，老價錢來三捆，錢從老師卡里扣，」季遠笑道。
「好嘞，給，」漢子順手抓過三疊紅符，交給季遠，「這要是九鬼來買，我肯定宰他個三四成價，既然是小季你來就算了，你真的打算跟定那坑貨了？」
「嗯，老師教我挺多的，」季遠笑道，接過符紙，「不過老師不靠譜是真事。」
三天下來，夏九齡非但沒教他任何關於制符的手段，還時不時三言兩語冒頭諷刺，說他悟性太差，純粹是在耗命，那張嘴實在太損，要不是季遠肯沉下心琢磨將夏九齡視作空氣，換作他人早就跑了。
「好嘞好嘞！百歲絲絛出鍋嘞！要買的趕緊排隊！」
正當季遠提著符紙往回走時，街的另一頭，傳來嘹亮的吆喝聲。
「百歲絲絛！」他一愣。
福壽集市裡有好幾處賣百歲絲絛的流動攤位，但大多都在集市深處，外圍難得能碰上。
「這百歲絲絛面，聽說很難製作，過去瞧瞧，」季遠也好奇，湊熱鬧擠過去。
這百歲絲絛，其實長壽麵的一種，說是絲絛，只因麵條如楊柳絲絛般可隨風飄揚，從而得名。
長壽麵，有著和壽桃相同的效果，吃下去就能贈壽，只是相比壽桃增加的壽數，長壽麵實在低得可憐，最高不過半年，一般在酒店裡作為招牌菜，普通百姓肯捨得點錢也是能吃到的。
但百歲絲絛不同，其價格遠遠超過普通長壽麵十倍，是歲月行者熱捧的對象。
只因為它效果奇特，能在一定時間內抵消壽命點數的倒計時，讓吃面人的壽數保持在同一點數。
似乎沒什麼大用，可對於壽滿百歲，千歲即將突破的歲月行者來說卻有大用。
製作百歲絲絛的是一個歲月行者，一身廚師打扮，背後歲月之輪轉動，壽元之力隨著他的手法不斷流淌入麵糰之中，使得那麵糰居然多出了一抹淡紅氣息。
對方看似在揉面，但手法確如雕花一般精湛，因為做得是長壽麵，麵條不可斷，勻細必須等長，非常考驗做面人的力道和手法。
季遠的目光落在那人不斷變換的手法上，不禁看得出神。
搓、揉、捻、壓、擠、拉、推……那一雙手幾乎將所有用手能辦到的動作都冗雜在了其中，他好像看到了一連串蝴蝶般的重影，蝶翼蹁躚中，那一團多變的麵糰始終保持在穩定的形態中，之後，一道極細猶如絲絛般的細線飛揚在空中，如同春蠶吐絲，在半空劃過一道晶亮，流入一旁的大鍋中。
這手法……
季遠眼睛一亮。
居然是折壽技巧！
對於折壽技的領悟，季遠本就深刻而敏感，這仔細一看，很容易就陷入了進去，重重疊疊的手影，變作記憶殘留在他的腦海之中，那種恆定彷彿永恆不變的境界，彷彿一記又一記的靈感，一次次給他啟迪。
是這種感覺！
季遠眼前一亮，只覺得豁然開朗，這幾天他一直在畫符，可一直覺得好像欠缺了點什麼，只是當時陷入到制符的糾結中，並未過多在意，直到今天，他看著百歲絲絛的製作過程，這才頓悟。
缺的是折壽技！
或者說，缺了折壽技中的那股子狠勁！
畫符看著簡單，但真正考驗的並不是有多麼精湛的技術，人的技術再高，也絕對比不過萬壽系統，但唯獨有一樣，是造命匠人擁有，而萬壽系統沒有的。
就是狠勁！
造命匠人製作符紙，折地是自己的壽命，想要畫出合適的符紙，自然得想著法子折掉自己的壽命，對自己狠，沒有那種一往無前，捨棄一切乃至自己性命的信念，根本無法在造命一途上走多遠。
想通了這一點，季遠思路通達，街也不逛了，立刻回鋪，畫符！
……
「這小子，怎麼又畫上了，」看著季遠一言不發，一回來就一屁股坐下畫符，夏九齡納悶，他就是看季遠太執著太拼，才吩咐他上街放鬆，沒想到後者出去不過片刻居然又回來了。
「算了算了，畫就畫吧，該你的就是你的，能走多遠究竟還是看你自己，」他搖著腦袋，也不多勸阻這個徒弟。
另一邊，季遠全神貫注，同時心中不斷暗示自己。
狠！對自己狠！
連帶著他眼神里都帶有一種「拋開一切，豁出去了」的意味。
不是要命嗎，給你就是了！
死死盯住符紙，他下手了，用上折壽技的手法和理念。
第一筆下去，手非常的穩，壽元之力細細流淌。
折壽！
折我壽！
折我壽！給你命！
「-1年！」
「-1年！」
「-1年！」
「-1……」
季遠目光雪亮，他覺得自己找對了那種感覺，甚至都不用看，他就知道壽命點數的削減非常穩定。
那如同迷宮的符文，四平八穩，一筆一劃連綿不斷，像極了那一鍋子百歲絲絛。
在此過程中，壽桃符紙也在發生著微妙的改變，好似落在紙上的並不是飄渺難尋的壽元力量，而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磚瓦，在其之上蓋起了一座微型迷宮。
就是這種感覺！什麼都不要去想，一往無前，拋棄一切！
太舒服，太暢快了！
「嗯！」
夏九齡雖然在做自己的活，但大半的心思其實一直關注著季遠，此刻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眼睛隨意一瞟，當他看到那精細如列印出來般的符文時，立馬瞪大了眼：「這小子，難不成真要成功了？」
原本按照他的估計，季遠至少還需要一兩周時間才會熟練，要是領悟夠慢，練上幾月幾年都有可能。
「我都沒教他畫符竅門呢，原本想晒晒他，等他來求我再教的，」夏九齡咕噥著，覺得徒弟太聰明，他這個老師不好當，心中略顯不爽，起身來到季遠身邊，一陣兜兜轉轉，「這小子……穩吶，連折壽技都使上了！真被他摸索出來了。」
對於夏九齡的碎碎念叨，季遠完全忽略，此刻他一門心思都在即將完成的長命符上。
只差幾個溝溝回回，整座微型長壽迷宮紋路就完成了。
「最後一筆！」
他指頭順勢一勾，整個符文終成一整體，不過巴掌大小的符紙上，彷彿真的存在了一個微型複雜迷宮，其中的壽元之力被困住，形成一特殊磁場，使得原本無任何特殊之處的符紙，好似有了靈性，品質都上升了一個檔次。
呼！
接著，平面迷宮完全隱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紅符上浮現出的「長命」二字。
季遠微微一笑。
長命符，成功了！
轟！
可不等他放鬆下來，幾乎是在符紙製成的一剎那，季遠全身猛地一顫，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來了，」見狀，夏九齡微微一笑。
冥冥之中，季遠彷彿覺得有一尊無比恢宏的龐然大物，破開重重阻礙，將眸光投落在他的身上，連帶著周圍的空間，彷彿都被禁錮。
季遠知道，萬壽系統降臨了。
一瞬間，他的意識彷彿穿梭了千萬里，此時他明明還處在修理鋪中，可抬起頭，天花板消失了，有一方虛幻的空間在顯現。
虛幻空間一片迷濛，雲層積壓籠罩，只有些縷光芒穿破雲層，在季遠頭頂上空形成無盡極光，極光蕩漾，如同一座巨大幽深的長廊。
季遠一驚，這極光長廊和他所繪長命符文的某一部分竟如出一轍。
更多的極光還在下落，朝著整片天空輻散開去。
天！
看了片刻，季遠終於反應過來，心中驚呼，這覆蓋整片天空的極光，居然是一張無法想像到底有多廣闊的長命符文！
季遠震撼了，分不清此刻是在現實，還是在虛幻之中。
先前那讓他顫慄的眸光，便是來自極光背後，層層雲霧之上。
無法想象，萬壽系統的本體會有多恢宏，只是它些微泄漏出的一縷光芒，在空中形成的極光投影，就讓他震撼無比。
緊接著，季遠一愣，一股模糊的意念傳入他腦中，雖然沒有語言溝通，但他瞬間明白過來，系統在徵求他的意見，是否願意成為造命匠人。
只要制符成功，就等於和萬壽公司擬定了合同，既然有合同，自然有好處。
萬壽系統將會第一時間降臨，賦予造命匠人一張除非身死否則永恆存在的造命符紙。
只要季遠點頭，造命符紙即刻凝聚。
只是這一刻，他有些猶豫了。
「一旦成為造命匠人，那這輩子就註定，只能徘徊生死邊緣，今後的道路，雖然更為廣闊，但也無比的艱難。」
季遠相遇夏九齡的第一天，後者就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造命匠人承擔的重任，比歲月行者要沉重的多。
天空中，極光靜靜地蕩漾，似是等待著季遠的答案。
半晌后。
拼了！
幾乎沒怎麼多想，季遠一咬牙，兩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我願意！」
如芒在背的針扎感頓時退去，似乎是對季遠的答案感到滿意，那來自雲層背後無形的注視，也變得柔和了幾分。
緊接著，整片虛幻空間大亮，無窮無盡的極光，居然都向著他壓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