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造命匠人夏九齡
被魯三一等人一打攪，機房也沒法用了，和學校維修部說了聲后，季遠閑得無聊，在校園裡閑逛起來。
半路上，他偶遇了戎恆宇，一番交談，戎恆宇正打算去福壽集市。
「戎叔你能出去？」季遠驚訝了。
福壽集市，乃是萬壽公司旗下經營的一大主業，基本上每一座城市都會有一座，其中販賣的，都是和壽命相關的商品。
戎恆宇神秘一笑，指向遠處錯綜複雜宛如迷宮的低矮教學樓：「學校高層為了學員能更好的利用集市資源，直接將小半個福壽集市都納入了校址規劃，根本不用出校，我們就能進入。」
季遠望去，果然在那片教學樓后，看到了層層疊疊宛如「貧民窟」般擁擠的商鋪，這些商鋪都不知延伸地有多遠，其中一條大道，隱約通到了校外。
不時有異獸馬車從那片樓宇間飛馳而過，甚至偶爾會有幾艘艦船，憑空而現。
福壽集市，季遠從前經常去，但通常只能在外圍活動，畢竟這種集市主要還是對歲月行者之類的特殊職業種群開放，平民只能在邊緣地帶活動。
可現在，因為十九中的關係，他進入的深度，卻是平常都不曾到達過的，這裡的商鋪和所售貨物，每一樣都足夠讓他新奇很久。
其中一處八條街道貫穿的路口，季遠還看到一株足有十層樓高的壽桃樹，撐開的樹冠遮蔽了一大片天空，枝椏間，朵朵桃花巴掌大，桃花瓣永恆地飄蕩在空中，直至化作一道流光消逝。
太美了！
「聽說這壽桃樹，是由萬壽公司特地為歲月行者創造，其上結出的每一顆壽桃，都可至少增壽三年，」抓住身前漂浮的一片桃花瓣，季遠道。
「不僅能贈壽，如果運氣好，還能獲得一定的福氣，不過這種奢侈品我們可買不起，」戎恆宇嘆道。
季遠無奈聳肩，是啊，買不起，他們只能聞聞桃花香。
「嗯？」
走了一路，季遠突然注意到，這福壽集市的店面大都繁華無比，可唯獨有一家，和周圍的商鋪格格不入。
人家店鋪要多富麗就有多堂皇，而這一家，門口放滿了各種機械產品，小到鐘錶，大到飛行器，環境髒亂差不說，店鋪里還縈繞著一股刺鼻的機油味，沒有一個顧客上門。
最為奇特的是，就在那一堆破銅爛鐵中，居然擺放著一個別具一格的玻璃柜子，柜子里，赫然懸浮著一張血紅色的小符。
符紙巴掌大小，其上勾划著的黑色扭曲紋路讓人只看一眼，就覺得一陣心驚。
夭壽符！
季遠瞳孔一縮，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這種東西。
「小遠，怎麼了？」注意到季遠雙肩微微發顫，戎恆宇感到奇怪，一扭頭，也看到了那張夭壽符。
「我們走。」
戎恆宇臉色一變，就想拉走季遠，可伸出的手並未夠到人，季遠已經推開了修理鋪的店門，走了進去。
他好似魔障了一般，徑直走到那玻璃櫃前，雙目死死地盯住夭壽符。
不過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符紙，卻好似擁有魔力，深深勾住了他的目光，那種致命的吸引力，似乎要將注視它的人給吞噬……
「別看太久，傷神。」
低沉的聲音突兀響起，直接將季遠從迷茫中驚醒，他望向四周，卻沒見到人。
「小遠！」
戎恆宇這時也進來了，聞到屋子裡濃重的酒氣，不由皺眉。
「你又喝酒了，九鬼頭。」
「酒鬼不喝酒，怎麼配叫酒鬼？」
循著聲，季遠終於在一堆古董機械的廢墟中找到了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個三十多歲頂著雞窩頭的男人，正低頭修理著一件古怪機械。
「嗯？」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睡衣男人醉眼惺忪的抬起頭，他臉色酡紅，左眼夾著一隻高倍眼鏡，嘴角叼著根燒掉了一半的煙。
戎恆宇趕忙將季遠拉到背後，沖著睡衣男人夏九齡揶揄道：「老九，平日里你把那夭壽符當寶貝一樣的藏著，今天怎麼肯把它放出來了。」
這夏九齡，是這家修理鋪子的店主人。
「我這店就指著那張符招徠生意，不把它亮出來，我喝西北風啊，」夏九齡一臉醉醺醺的樣子，說話間，他看向一臉好奇的季遠，微紅的雙眼中亮起一絲微光，那微醺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小哥，有什麼要幫忙嗎？」
「幫忙？你先照顧好自己吧，小遠我們走，跟他說話純粹浪費時間。」
被戎恆宇強制帶到門口，季遠下意識地轉過頭，發現夏九齡依舊笑呵呵地看著他。
「我現在急需一份工作，你能幫我嗎？」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問。
「我這裡不需要小工，」夏九齡遙遙頭。
季遠頓時一陣失望。
「不過我知道有種職業，很適合現在的你。」
「是什麼？」季遠不由好奇。
「坑貨你敢說出口……」戎恆宇臉色一變。
「那就是造命匠人！」
「該死的坑貨！騙其他人隨你便，敢坑我侄子！」戎恆宇瞬間大怒，就要衝進去和那夏九齡干架。
「戎叔……」季遠趕緊拉住戎恆宇。
「小遠，這傢伙在坑你啊，當造命匠人？他怎麼不說讓你去死？」戎恆宇氣不過。
「這不是快了嘛，」季遠淡淡一笑。
戎恆宇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遠……」
「沒事戎叔，我開玩笑呢，我先進去看看，您要是還有事，不用等我，」說完，季遠留下一臉擔憂的戎恆宇，進了屋。
「別人都說造命匠人短命，我現在只想賺錢，活得更久一點，」來到古董廢墟前，季遠道。
夏九齡瞥了他一眼：「賺錢活命？你確定你沒在做夢，以你的條件和能力，一年能掙多少？」
季遠一愣，他還真沒仔細想過。
「現在的行情，是三十萬的長壽幣可兌換一年壽命點數，也就是兩萬五才能買到一個月的壽命，這也僅僅是你一人，如果再加上你父母，你敢說你一個月能掙到七八萬？就給人洗盤子擦桌子？別逗了。」
「誰告訴你這些的？」季遠臉色一變，這個夏九齡似乎對自己的事很了解。
夏九齡醉眼半眯，看了眼季遠的頭頂，哧哧一笑：「以你季遠的名氣，這長壽市裡還有人不認識你？」
「……」季遠一愣，苦笑一聲，「暗算好友不成，反而自毀大好前途，自私陰險的廢物，大家都是這麼說我的吧？」
夏九齡一撇嘴：「我沒看到什麼廢物，我只看到一個自憐自哀，只會活在過去的懦者。」
季遠眼中寒光一閃，抬頭看向夏九齡。
「聽我的，你適合當個造命匠，干這個來錢肯定比你當小工快。」
「可也保不定，死得比任何人都早。」
「你本來就活不久，還在乎死得早晚？」
「……」季遠無言以對。
是啊，都只剩一年時間，還在乎早死一天晚死一天，不努力一搏，根本沒有希望。
他陷入了思索。
造命匠人，造命兩字，似乎將這一職業描繪地無限偉大，可實則，這是一份即危險，又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造命匠，首先第一點，就是不要命！
將萬物，將人命，甚至是自己的命，都視為草芥。
只有陷入到這種瘋魔的境地，或許才有成為造命匠人的那麼一絲可能。
畢竟這一行，幹得就是違逆壽命的事，像夭壽符，折壽帖，催命箭這類奪人壽元的禁物，都是造命匠人的拿手好戲。
當然，因為這類職業的可怕，萬壽公司也嚴格限定其准入門檻，想要製作造命之物，光是某些材料，就被萬壽公司壟斷，而要想獲得，就必須參加一些極度危險的競技比賽，甚至是萬壽公司精心打造的某些末日空間，死亡率奇高。
可雖然風險極大，還是有許多人為了這巨大風險背後更大的利益，捨命想當造命匠人。
而那些人，也多半是一些食死之徒，其中多數，都是類似季遠這種壽命無多不甘等死，以及因各種原因，無法正常生存的人。
可其中能成功的，依舊百中無一，而且一旦入了那道門，就要時時刻刻遭受死亡的威脅，動輒，就要損失壽元。
或許一個出錯，造命匠人就會被自己的作品弄死……
當然，一位合格的造命匠人也比一般的歲月行者要強大，可如果失敗，那就是萬劫不復。
季遠糾結了，他的目標是成為一名歲月行者。
似是看出了季遠的心思，夏九齡笑道：「如果你肯跟著我，我保你考入百歲學院前，就成為歲月行者！還是十分強大的那種！」
「此話當真？」
夏九齡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嗡！
一股無形風暴突然從廢墟堆中朝四面颳去。
虛無的風聲中，季遠努力睜開眼，就見三張通體純白，散發著祥和之氣的光符，自夏九齡頭頂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