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黃小丫

  1

  我名字叫黃小丫，我的出生，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我上面已經有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姐姐，在那個計劃生育的年代，我的出生無疑給家裡增加了負擔。奶奶和爸爸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很想要一個兒子，可我偏偏是個女兒，所以他們也不太喜歡我，給我取的名字也很隨意。

  四歲那年，爸媽離婚了。

  至此姐姐跟媽媽一起生活，我跟著爸爸生活。爸爸早出晚歸，因此更多的日子我是和爺爺奶奶在一起，或者自己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

  或許是遺傳了一點我媽愛美的基因，從小我喜歡花花麗的顏色，喜歡穿裙子，喜歡跳舞，喜歡顯擺，惹人注意，或許是因為從小缺少父母關愛，所以更想得到別人的關注。

  2

  我問爺爺：為什麼天上的星星那麼遠，我想摘一顆，可是摘不到。

  爺爺摸摸我的頭，抱著我說：丫丫，你想摘星星做什麼啊！

  我回答：我想媽媽，老師說天上的星星都是你最想念的人。

  從小我就會做稀奇古怪的夢，經常夢到自己會飛，飛到天上，可以我怎麼努力，還是摘不到一顆星星，然後就會哭醒了。

  只有在爺爺面前，我才會表達我對媽媽的想念，要是我跟我爸說，他會把我關在房間，不讓我出門。我就在桌子上畫畫，畫的是爸爸媽媽帶姐姐和我去逛公園，只有在畫裡面，我們一家人會團聚在一起，可是聽不到媽媽的聲音，也牽不到媽媽的溫暖的大手。

  3

  我很想媽媽，從四歲開始。

  那年六一兒童節，天氣挺好，我開心的穿著我最新歡的裙子和小皮鞋，因為今天有舞蹈節目【采蘑菇的小姑娘】要表演。

  我膽怯地走到爸爸身邊對他說：爸爸，老師說今天學校有活動，需要大人參加。

  爸爸好像也沒給什麼回應，眼神遊離，抽著煙，過了一會蹦出幾個字：我有事去不了。

  我不敢再多說，也不敢看他那副陰雲密布的臉，一臉沮喪的自己背著小書包去學校了。

  走到幼兒園門口，老師問我，黃小丫，你怎麼一個人，你爸呢？

  老師，我爸說他今天有事來不了。

  那你媽媽呢？

  我媽，我媽估計也在上班吧。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媽在哪裡。

  先進去吧，記得和其他同學去化妝。

  教室里已經來了不少家長，唯獨就我是一個人，此刻，我覺得特自卑，我是一個被爸媽拋棄的小女孩。化妝的時候，我一直忍住不哭，怕把妝都哭花了。

  可是，節目還是被我演砸了。

  在操場表演的時候，透過圍牆的鐵柵欄，我看到我媽媽的背影了，那個背影身材修長，戴著花帽，穿著花長裙，正要過馬路那邊去。

  「媽媽，媽媽」。

  我歇斯底里的喊著，可是媽媽聽不到，踉踉蹌蹌的跑下了舞台，哭著喊著跑到了圍牆邊上，可是媽媽的背影已經走遠了，沒有回頭，頓時哭的梨花帶雨，撕心裂肺。

  老師連忙跑過來說，黃小丫，節目還沒演完呢，你怎麼就跑下來了，快回到舞台上去。

  「我要媽媽，我媽媽不見了，媽媽為什麼不來看我」。

  我趴在圍牆邊，再也走不動路了。

  4

  上小學前，我一直跟著爺爺奶奶住在關外，爺爺說你媽媽在關內，以後你去關內讀書，就能看到你媽媽了。所以我就吵著要去關內讀書，其實我也不知道關內有多遠有多大，我只是想和媽媽在一起。

  最後還是爺爺說通了爸爸，讓我去關內開始上小學，也開始了我漂泊的讀書歲月。因為關內沒有房子，所以我是寄宿在我二叔家裡，只有周末偶爾可以回一下關外爸爸的家。

  七歲上了小學，來到新的學校，剛開始的時候，同學和老師都喜歡我，覺得我活潑可愛，班裡的活動我又是積極分子，老師也挺喜歡我。

  有一天放學，我準備回二叔家，走到校門口，突然看到了媽媽的身影，我滿心歡喜的飛奔過去抱著媽媽。

  「媽媽，我好想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不自覺的眼眶就濕潤了，眼淚粘著鼻涕扯在了媽媽的風衣上面。

  「好丫丫，媽媽也想你，媽媽找了好久才知道你到關內讀書來了」，媽媽蹲下來拿出包裏手帕擦掉了我臉上的淚漬。

  當時我不知道離婚是意味著什麼，問了句：「媽媽，你還會回家嗎」。

  媽媽牽著我的手，一邊走一邊說：「媽媽不能回你爸爸那個家了，媽媽已經有新的家了，媽媽帶你去新家。」

  「那以後我可以經常去找你嗎，我想和媽媽天天住在一起」

  「丫丫，你記著，第一，媽媽來找你，你才可以去新家；第二，到了新家，你不能叫我媽媽，叫我阿姨，記住沒有？」

  「阿姨？你是媽媽啊，回二叔家才是叫二嬸阿姨的」

  「你還小，有些事情以後告訴你，你記住媽媽的話就行，要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哦」

  5

  我懵懵懂懂的跟著媽媽走，然後上了的士車，坐了約莫半個鐘的車，在一個小區門口下了，小區里種滿了樹，地上有一些的枯萎的落葉，但路兩邊的草地的草還是很嫩綠，道路很規整，小區環境很好，關內就是關內，一看就是比關外條件好。

  當時不知道，這個房子就是商品房，上世紀能住這種房子的關內人，非富即貴。

  進了新家，媽媽給我拿了一些水果吃，讓我看電視，她便去廚房做飯去了。約么過了半個鐘門開了，進來了一個濃眉大眼戴著眼鏡的大叔，看上去年紀比我爸要大很多，但是和我爸完全不是一類型的氣質。緊接著看到是我姐姐，她的臉上有一雙帶著公主氣的、被長長的睫毛裝飾起來的美麗的眼睛，就像兩顆水晶葡萄。她已經比我高了一個多頭，頭髮也比我長，校服都比我的好看。

  我一時有些驚慌失措，木訥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敢做聲，也不敢多走一步。

  「丫丫，是你嗎，真的是你么，你都這麼大了」，姐姐進來突然看到了我，目不轉睛的看了幾秒，然後走過來抱著我。

  「姐姐，我……他……」我用目光看向了剛進來的大叔。

  「你叫他叔叔，叔叔，這是我堂妹」，姐姐一邊看著我，一邊跟叔叔介紹我；她一說這話，我終於明白了媽媽為什麼要我喊她阿姨了。可見媽媽早就告訴過姐姐，以後媽媽就只有你一個女兒，丫丫以後就是你的堂妹。

  「叔叔好，我是黃小丫」我第一次和媽媽另一半打了個招呼。

  「你好，你是哪個丫」大叔很儒雅的微笑著問我。

  「丫頭的丫，是我侄女」媽媽出廚房把做好的飯菜都端了出來，順便回了一句。

  「媽——媽」姐姐放下了書包膩膩地喊了一聲，跑過去跟媽媽撒嬌，「你看，我這次期中考試考了全班第三名，老師說我進步很多。」

  「寶貝真棒，繼續加油！」媽媽喊姐姐寶貝的時候，我的心裡頓時堵堵的，覺得胸口悶。

  「大功告成，來，都去洗手吧，開飯了」媽媽揮手要我們吃飯。

  餐桌前已經擺好了非常乾淨潔白的椅子，我小小的身軀坐上去總感覺有些膈應。我不敢太抬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桌上的幾個菜，白灼蝦、清蒸魚、釀苦瓜、釀豆腐、淮山排骨湯。

  「今天的菜好豐盛，謝謝小靜媽媽（我姐叫黃小靜）」叔叔說完，分別給我和姐姐夾了幾隻蝦，「這蛋白質含量高，吃了聰明，好好學習」。

  「謝謝叔叔」我看了一眼叔叔，然後看了一圈桌面，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媽媽，媽媽的眼神好像在說，吃吧，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七歲的我，對於媽媽的映像，很大一部分是媽媽外貌的美麗，還有就是媽媽會做很好吃的飯菜，我最喜歡媽媽做的釀苦瓜。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說，這丫頭不一般，姐姐喜歡吃甜的，妹妹怎麼這麼喜歡吃苦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喜歡吃媽媽做的釀苦瓜，那時覺得這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