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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原來竟是你

  小男孩兒將網子一把伸進了冰洞里,隔了片刻一網網上來,二人翹首以盼,摒住呼吸,又同時嘆了一口氣,耷拉下了肩膀,小小的網子裡面,空空如也,連個草刺都沒有。 

  見小男孩兒羞澀而失望的表情,魚白吹了一聲口哨,不多時,從空中飛旋而下一隻巨大的海東青,爪子里抓著一條手臂粗細的蛇,剛剛斷了氣,連身體都是軟的。 

  魚白用匕首將蛇皮割了,將白色的肉劃成一縷縷,扔到了網子里,對有些膽顫卻沒有退縮的小男孩笑道:「這回試一試。」 

  小男孩鼓足了勇氣,將網子再次沉入水中,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水面,生怕一錯眼睛,魚兒便逃之夭夭般。 

  不一會兒,果然水花濺起,小男孩興奮的臉兒更加的紅了,手使勁一揚,幾條尺長的魚飛出水面,飛出網上,蹦到了水面上,歡實的蹦跳了幾下,隨之凍僵在冰面上。 

  小男孩兒興奮的將魚兒抱起來,魚白叫著讓他鬆手,他卻說什麼不肯鬆手,兩隻手凍得紅瘡斑斑,指腹上裂著無數的口子。 

  魚白心下凄然,這六年來,她一直在溫暖如春的南方,即使到了冬天,也如同北方的春天般,王安世仍怕她凍著,屋子裡的金絲碳火盤總是點著,卻陰差陽錯給她烤信鴿創造了優越的條件。 

  即使是做生意,魚白都是運籌帷幄,高位操作,從不曾下到這貧瘠的農村中來。 

  如今回到這滴水成冰的北方,如此貧寒的孩子,如此惡劣的環境,造就了孩子豁達而堅強的性格,讓她不免有些汗顏,彷彿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也是那樣堅強,那樣自信,那樣勇往直前,即使碰得頭破血流,仍是不願回頭。 

  魚白心中不勝唏噓,將懷中的深藍色帕子掏出來,用纖細的手指頭颳了刮小男孩兒的鼻尖道:「小傻瓜,用帕子包著,免得凍傷了手。」 

  不由分說的拉起小男孩兒的手,用深藍色的帕子包了起來。 

  帕子是上好的雲錦,綿軟而舒適,貼在肌膚上有些爽滑,有些鬆軟,說不出的熨帖與舒服。 

  小男孩兒的手上剛剛抱了魚,手上和大襟上貼著魚血、混著泥土,腥腥的味道遍布全身。 

  將藍色的帕子登時弄得腌臢不堪,小男孩兒嚇得一縮手,慌亂道:「使不得!!!」 

  魚白心裡氣急,原來遠遠看著不怎麼樣,剛剛拉起來小男孩兒的手,近距離的看著和撫摸,小小七八歲孩童的手,竟如上了年紀的農夫般,遍布了螞蚱口,黑色的印跡印在了裂縫中,即使泡上一天,也不能完全清除裡面的痕迹。 

  魚白氣小男孩兒的疏遠和客氣,一把扯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將帕子硬生生纏在小男孩兒的手上,二人,一個掙扎,一個硬扯,竟像是魚白強要拉走小男孩兒一般。 

  一隻木棍登時打在了魚白的頭上,打得魚白有些怔忡,有此懵逼,額頭上的血成了一溜淌了下來,流過眼瞼,流過唇角, 最後滴在的衣襟前,殷紅殷紅的。 

  一女子將小男孩兒攬在身後,一隻木棍擋在身前,怒道:「你扯我弟弟做甚?」 

  這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子,身材纖細,荊釵布裙,臉頰瘦削,嘴唇乾裂,眼角有些細密的紋絡,帶著歲月的滄桑印跡。女子的眼色閃著怯弱,卻偏偏叉著雙手,一幅母夜叉的模樣。 

  女子的樣貌,依稀有著六年前的影子,只是歲月將她磨得更加的瑟縮;女子的聲音,依稀有著夢中的聲音,只是多折的命運讓她更加的焦著。 

  小男孩扯了扯女子的衣襟,心悸的看著流血的公子,有些慌張道:「大姐,這個少爺見我手上有凍瘡,幫我包紮手,我怕將少爺的帕子弄髒了,這才躲閃著,少爺,是個好人。」 

  六年的時光,兩年的親情,最後只定義為:一個好人。 

  魚白噙著淚光,無限柔情的看著小男孩兒,難怪自己對他有諸多親近,有諸多憐惜,原來,他,就是當年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弟弟,大林,當年軟糯如包子、淘氣掏龜小白的小孩童,變成了小小少年。 

  見魚白的血流不止,蘭香也開始心慌了,木棍早就扔在了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丑奴已經聞聲縱了過來,見魚白臉上流的血,眼睛一立,就要揮拳頭揍人。 

  魚白一把扯住丑奴,解釋道:「休得無理,我是前兩日的傷還沒有好利落,剛剛又被冰滑倒了,是這大姐和小弟救了我。」 

  蘭香與大林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那戴著銀制面具的漢子,讓人看著心裡就膽顫,那如缽的拳頭,若是打在皮囊上,定會讓人骨斷筋折。 

  蘭香臉含怯意的漢子,眼睜睜看著漢子剛剛分明是如缽的拳頭,瞬時化做繞指柔、小心翼翼的給少年包紮著傷口,很難想象,那麼魁梧的漢子,那麼粗壯的拳頭,那麼陰霾的眼神,竟將額頭上的傷口包紮得一絲不苟,挑不出一丁點兒的毛病來。 

  雖然有魚白的解釋,丑奴還是瞪了一眼大林,嚇得大林躲在了蘭香的身後,只露出小小的腦袋探出來張望著。 

  魚白將身子移動,擋住了丑奴看向姐弟倆的視線,從懷裡拿出那一小塊銀錁子,鄭重的遞到了大林的手心裡道:「小弟弟,大哥哥說話算話,你幫我捉了魚,這是你的工錢。只是,我家還沒有搬過來,這荒山野嶺的,不知道誰家做魚好吃,我想僱人來做,價錢好說。」 

  魚白神情希冀的看著蘭香,蘭香當年的手藝可是出自蘭芽的真傳,完全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公認的比蘭芽做的好吃。 

  果然,大林笑得露出豁牙的牙齒,笑道:「大哥哥,這十里八村,俺姐做菜最是好吃,大傢伙都公認的。你上我家吃吧。」 

  蘭香一把捂住大林的嘴,神色怔忡道:「公子,別聽小孩子的渾話,你還是到別人家請別人去做吧。」 

  一聽姐姐說自己渾說,大林撅嘴不幹了,氣沖沖道:「大林沒說瞎話,大姐做的就是好吃,比二伯娘做的還要好吃,村裡人不用大姐撈忙是他們有眼無珠。」 

  「大林!」蘭香語氣強硬起來。 

  見姐倆因為自己反而吵得面紅耳赤,魚白捂著頭幫做暈炫道:「二位不必爭執,我頭被打得暈了,讓你們做頓魚吃不會這麼不講情面吧?」 

  蘭香自己無法反駁,對面這個不知為何人的貴公子,確實被自己誤傷,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看見有著拉大林就以為是偷小孩兒的人牙子,也沒想想,將大林賣了,所得的銀子,連貴公子身上那隻大氅袖子都買不起,怎麼可能是人牙子? 

  蘭香喃喃著說不出話來,只好閉口不言。 

  大林欣喜的跳到魚白面前,想伸手去拉,又覺得自己手臢腌不敢拉,魚白笑著一把拉起了大林的小手,向馬車走去。 

  二人離蘭香有一段距離,魚白偷偷問道:「大林,你姐做菜那麼好吃,村裡人為什麼不用她撈忙啊?」 

  大林如老氣橫秋的老嫗般嘆了一口氣道:「嘆,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這要從我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三姐說起,話說……」 

  小嘴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滔滔不絕、口吐蓮花,說的魚白城牆磚厚的臉皮都發起燒來,感覺他口中的三姐分明不是一個凡人,而是九天仙子、地府神君,呼風喚雨,叱詫風雲,只是最後要經歷火劫,活活冤死。 

  從大林激動的小臉中,蘭芽算是聽明白了真相,人們不管於蘭芽是仙子還是妖女,得罪了官府卻是一定的,誰敢娶得罪了官府的人家?況且,於家的兩個閨女都生了怪物也是不爭的事實,於家的姑娘們頓時成了難嫁的老剩女,蘭香二十歲,蘭朵十八歲,蘭丫十四歲,乏人問津,媒人見了都要繞道走。 

  去年蘭花勉強給人當了填房,夫家窮困不說,比蘭花還整整大了十歲,進門就當娘,直接照顧前妻留下來的一個閨女。蘭草十六歲,亦是待自閨中。 

  丑奴已經將車趕了過來,魚白也不嫌大林的手臟身上臟,一矮身將他抱進了車廂。 

  回頭又挑起帘子對蘭香笑道:「於姑娘上來啊!」 

  蘭香狐疑的看了一眼大林,嗔責於大林將姓氏都和盤托出,大林則興奮的看著車廂里的豪華擺設,眼睛都不夠用了,哪裡還顧得上姐姐的威脅眼神。 

  蘭香搖了搖頭,見走著也不是辦法,最後坐在了車轅上,向丑奴指著路。 

  車廂內,鋪陳著長毛的毯子,腳踩在上面軟軟的,兩側車廂椅子,紅木外層包著鹿色的皮子,皮子里又包著棉花,亦是軟軟的,毯子上方,隨意的擺著兩隻深藍色的抱枕,沒有綉任何的圖案,一角墜著同色的絡子,絡子的繩結是珍珠穿就而成,有了它,抱枕不再顏色單調,映稱得低調奢華。 

  四周深藍色的車圍,中間金線綉成的雲紋,讓本來深色的車圍奢華盡現,車內的四角,俱亮著一盞光如明晝的夜明珠,讓整個車廂如白日里一般光明。 

  車廂正中間擺著一隻長形的陳香木小几,小几中間漏空,一隻玉光壺置於上方,裡面奶色的飲品清晰可見,玉光壺下方的碳火火苗亦是若隱若現,因著這小火爐,玉光壺內的飲品汩汩的冒著熱氣,奶香四溢。 

  魚白笑看著兩眼不夠看的大林,將玉光壺提起來傾倒,奶色的飲品被倒在了玉光杯中,玉光流轉,煞是好看。 

  魚白慵懶的坐在地毯上,將杯子遞給不敢坐椅子、縮在地毯上的大林,大林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玉光杯,輕輕啜了一口,奶香四溢開來,兩顆黑色的球球從奶色中滑入了口中,爽滑有嚼勁,大林嚼在嘴裡,遲遲不肯咽進肚子里。 

  魚白笑笑,抽開小几下的小抽屜,拿出一隻同色的玉制小盞來,裡面均是黑色的球狀的東西,魚白拈起一小把,遞到了大林的嘴邊,大林不自覺的張開,十幾顆黑球一起進入了口中,爽滑綿軟,有些甜,有些彈,很是好吃。 

  大林閉著口小心的嚼著,看向窗帘的方向,又看著玉制小盞,遲疑著卻沒有說什麼。 

  魚白將整隻小盞都遞給了大林,笑著點點頭道:「你幫我抓了魚,這些都送給你,感謝你, 現在開始,這東西就是你的了,你想怎麼分配就怎麼分配,想給誰就給誰。」 

  大林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抓出兩顆來,小手伸出車帘子,脆聲道:「大姐,給你。」 

  蘭香哪裡肯吃,大林固執的舉著小手,蘭香這才無奈的張嘴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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