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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活見鬼一輩子

  魚氏的點點滴滴還歷歷在目,為了兒子向蘭芽道謝的場景,為了兒子給蕭然下跪的場景,她的一生,都是為兒子而活,現在,雖仍不放心和舍不下兒子,卻已無力留下,從此不再。 

  蘭芽按住了魚棠的肩頭,魚棠抬起暈濕的眼瞼,委屈道:「於姑娘,你還是想著我的,難怪臨死前俺娘還念叨你,說你是天下頂好的人,讓你照顧俺一輩子。」 

  蘭芽本來哀傷的情緒登時被壓了下去,頭上一團黑線飄過,尋常老人臨終時不都是深情的拉著男子的手,讓他照顧某個女子一輩子嗎? 

  好嘛,為毛到了自己這裡,自己反而要照顧一個拖油瓶似的男人,還一輩子? 

  蘭芽搖搖頭道:「節哀順變。」 

  魚棠一把扯住蘭芽的手腕,一臉悲凄道:「於姑娘,娘走了,你是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不要拋下我不管。」 

  蘭芽眉頭一皺,想魚棠剛剛失去母親,不忍拂了他的心意,對魚棠點了點頭道:「魚棠,我不會扔下你不管,更不會扔下這麼多的村民不管,我們永遠是親人,我現在只是去看看研製的藥材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不能再讓別的村民步魚大娘的後塵。」 

  魚棠破泣為笑,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又重新牽起蘭芽的手,蘭芽頓時被那鼻涕噁心的一甩手,魚棠登時慌了,反而一把抱住了蘭芽的腰,慌道:「娘說了,你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不能對我吼,不能對我甩臉了,不能隨便仍下我,不能.……」 

  蘭芽感覺自己再次瘋了,怎麼可能和這個神經病費這麼半天的話? 

  一個堂堂的秀才,還長了一顆玻璃心?蘭芽被魚棠打敗的無奈回道:「我是不是應該在你生氣的時候哄到你開心?在你失意的時候陪到你得意?在你愁緒的時候一起買醉?……;」 

  見蘭芽嘴上說得好聽,面色卻顯然不善,魚棠終於會看臉色的鬆了蘭芽的腰,訕訕的擺了擺手道:「不用,你就像娘親說的那樣,照顧我一輩子就好了。」 

  蘭芽頓時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頓時破了功,一臉怒色道:「魚棠,魚大娘說的是『照顧』,不是以身相許。況且,魚大娘怎麼說是她的問題,我何時答應過?」 

  魚棠怔然了片刻,指著魚大娘的屍體道:「逝者為大,當著娘親的面,你怎麼能忤逆了她,讓她死不瞑目?」 

  一臉的哀傷模樣,就好像蘭芽已經是他的娘子,結果紅杏出牆了,他有多麼的忍辱負重一般。 

  蘭芽嗖的一聲拔出了那隻匕首,寒寒的光,印著蘭芽威脅的眼,指著書生,陰惻惻道:「我尊重魚大娘的遺願,讓她安心上路,如她所願的照顧你一輩子,我現在就讓你過完你的『一輩子』。」 

  魚棠怔了半天才想明白蘭芽的意思,驀的退了兩步,離得蘭芽遠遠的,如避蛇蠍。 

  蘭芽滿意的看向秀秀,秀秀省事的遞給魚棠一隻帕子,魚棠接過帕子,擦了滿臉的鼻涕與眼淚,一臉的灰敗。 

  蘭芽則順著廊柱,飛身躍上屋脊,跳到了卓家內庄。 

  明軒仍泡在葯室里,眼睛紅腫,顯然已經一連幾夜未睡著了。 

  見蘭芽到此,讓人去請蕭然和阿泰,這才嘆道:「有了你製造的那場混亂,不僅葯悄然送進來了,連燕子營採集的各庄病患樣本,也都送進來了,老夫已經研究了半天,從水源到食物,仍未查出各庄患病輕重不一的原由。如今,老王妃的身體未見起色,連王妃和殷夫人也出現的癥狀,下人也添了五人。」 

  蘭芽的頭腦中閃現了一抹精光,遲疑道:「昨日天寒,按理說,病情會輕,卻反而加重了,我有一個念頭,只是猜測,明神醫以作參考,現在是秋冬兩季交匯季節,刮的是東南風,這些患病的莊子正處於七星山東南麓,遠近不同,方向也會有些許的偏差,會不會是風的問題?」 

  「我也正有此意。」蕭然聞聲而入,身上穿著那件白色寬鬆的袍子,頭髮鬆散著,系著白色的髮帶,渾身透著舒適與慵懶的美感,肉粉色的唇張翕之間,唇型堅挺,好不性感。 

  蘭芽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才移開視線,轉頭看向明軒。 

  蕭然坐在太師椅上,眼色炯炯的看向蘭芽道:「我今早已經飛鴿傳書給安世,讓他差人逆著風向進山,如果是山裡有人動了手腳,應該很快有所發現。三日內沒有破解之法,我們也只好冒著暴露的風險,全部出庄,離開這裡,廣尋良醫,救治祖母和娘親。」 

  蘭芽輕輕點了點頭,蕭然繼續說道:「你回去后也做好準備,三日後一起離庄。」 

  「嗯?」蘭芽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蕭然說的是自己,不知道應該 點頭還是搖頭,她沒有那麼偉大,說什麼為了鄉親們同生共死的話,她也沒有那麼殘忍,自己離開,而放著鄉親們不管,所以才如此的進退維谷。 

  蕭然以為蘭芽擔心的是於家眾人,將手中一隻哨子遞給蘭芽道:「待時辰一到,你吹響哨子,虎狼營就會有人去接應你,護著你和平安以及你想帶走的人離開。」 

  蘭芽不解道:「離開后,我們仍是得隔離病患,在這裡不也是一樣嗎?」 

  殷如泰終於逮到數落蘭芽的時候了,一幅夫子教訓學生的模樣道:「你知道十年前被困的莊子是怎麼處理的嗎?一場大火,不管是得了瘟疫的還是未得瘟疫的,一樣的屍骨無存。現在的情形與當日極為類似,越來越嚴重,很可能哪一天被人焚燒死在夢中。」 

  蘭芽再次怔然,她再次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社會現實,用她的「以人為本」來強加給這個人命如草芥的社會。 

  蘭芽堅定的接過了哨子,不再遲疑,不再做著大無私的幻想,決定,只守護她力所能及守護的人,守護不了的,只好蒙住自己的眼睛,做一個掩耳盜鈴的瞎子聾子好了。 

  回到家來,蘭芽的心更加的心煩意亂,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審視著自己,似魚棠,似張氏,又似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 

  蘭芽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良心的痛,蕭然雖然沒有說出人數,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帶走太多的人,將三房全部帶走己經是極限,其他的人,包括患病的紅杏,只怕,她要眼睜睜的放棄了。 

  似躲避般的躲在一隅,搗鼓著手裡的東西,有平安的玩具,有海氏的衣裳,四姐妹的飾物.……悄悄的歸攏到一處,收拾完了,又打散開來,重新歸置,平安的玩具不要帶,家人的衣裳不要帶.…… 

  如此這般重複來重複去,連海氏都看出了蘭芽的魂不守舍,心事重重。 

  何氏見蘭芽的一件紫煙色的裙子被蘭芽收了拿,拿了收,眼紅的一把奪過來道:「不喜歡也不能這麼倒飭來倒飭去,早晚得弄糟勁嘍,改一改給蘭月穿好了。」 

  蘭芽抬頭看了一眼何氏,何氏的脾氣,因劉寡婦的介入,越發的不可理喻,以往是不敢惹蘭芽的,如今劉寡婦得了瘟疫,她心焦自己命運的同時,竟是有些許竊喜的,特別是聽說於大光是知府的庶子,自己飛黃騰達之日近在眼前。 

  這樣的小欣喜竟刺痛了蘭芽的心,何氏雖然可惡,但對蘭月一片慈母之心,至今,她還不知道蘭月已經死了,而且死的那樣悲狀,蘭芽無從開口,成蘭子亦是三緘其口,整個於家,竟不知道成家已經成為了過眼黃花,不復存在。 

  蘭芽將紫煙裙遞給了何氏,沒有嘲諷,沒有唇槍舌箭,只是靜靜的將紫煙裙遞給了何氏,難得溫情道:「大伯娘,你較過去消瘦了許多,穿著就好,不必再給蘭月,出去了,我再給蘭月置辦便是。」 

  何氏竟似懷疑蘭芽有詐般,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過了裙子,見蘭芽真情流露,不似做偽,便欣喜的拿過裙子,往身上比劃著。 

  蘭芽索性將包袱打開,將東西一樣一樣的送了出去,有給江氏的、張氏的、蘭花的、蘭草的……眾人得了東西的同時,彷彿活見鬼般看著一向如刺蝟般的蘭芽,紛紛猜測著蘭芽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海氏將蘭芽叫到角落裡,壓低著嗓子道:「芽兒,你這是咋的了?」 

  怕海氏藏不住事,蘭芽只是搖了搖頭。 

  第二日晚上,蘭芽心裡仍是惴惴不安的等著第三天的到來,心緒不寧,整夜的睡不著覺。 

  災禍之時,大家也沒有過多的講究,女子睡北面,男子們睡南面。 

  蘭芽睡不著覺,本想到外面透透氣,卻發現南面 

  有人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看身形,竟是於大光。 

  蘭芽摒住了呼吸,躡手躡腳的跟在了他身後,於大光見門外左右無人,又回到屋內,推了推於大栓和二栓。 

  大栓和二栓不僅合衣而卧,連一張老熊皮都緊緊的裹在了身上未脫,顯然是早有準備。 

  二人亦步亦趨的跟著於大光,步履堅定的向義莊門口走去,靜寂的義莊大門突然撬起了一條縫縫,三人一閃而出,半柱香時間,三條黑影隨即被拋了進來,發出了咚的三聲響,隨即杳無聲息。 

  蘭芽以為三人遭遇了不測,趕緊躍到近前,探了嘆三人的鼻翼,竟是呼吸全無,蘭芽又探了另兩個,皆是如此。 

  不僅聲息全無,臉上還斑斑癩癩的長著無數的膿孢口,面目全無,身上還橫七豎八的劃出了無數的血口子。 

  這些血口子,一看就不是新傷,明明是剛剛出的門,這些傷口卻已經整齊的結了痂。 

  蘭芽眼色一眯,哪裡還不知道,於大光的嫡親老子謝知府來了一計偷梁換柱,將兒子和孫子使計接走了。 

  這個時機可不太好,會不會影響明日的脫逃大計?蘭芽飛身跳到卓府, 見卓府人影攢動,忙忙碌碌,對蘭芽甚是熟悉,也未加阻攔,蘭芽直接跳入了葯室,以明軒的敬業精神,應該還在葯室里挑燈夜戰。 

  燭光果然亮著,蘭芽直接推開了葯室的門,只見少年正拈著一顆藥丸發獃,聽到門聲,警惕的將藥丸收於背後,見是蘭芽,鬆了一口氣般將藥丸拿到了身前。 

  蘭芽問道:「明神醫呢,這兩日葯有沒有進展?」 

  蕭然點了點頭,指著手中的藥丸道:「有進展,也無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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