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哪裡受傷了
成三郎似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的向村中跑去,蕭然示意,眾人緊隨其後。
男子一口氣跑到了自己家裡, 將院中的旱井搖擼搖了上來,打水的水筒上面,正墜著瑟瑟發抖的成蘭子,和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
男子輕舒了一口氣,對成蘭子道:「蘭子,我送你到鎮上。」
成蘭子一把抱住成三郎,大哭道:「三哥,大哥、二哥和四弟呢?我嫂子蘭月呢?」
成三郎眼色如血道:「你大嫂身子胖,躲不到井裡,我們哥四個護著她,與猶木墩的人戰了幾個時辰。我們幾個都被擒了,大哥的腿廢了,二哥的子孫根沒了,四弟死了,蘭月,蘭月被那些野蠻人給生生禍禍死了。」
成蘭子身側的小石頭兩眼充血,貝齒緊咬,雙拳緊握,怒喊道:「三叔,俺娘也是這樣死的,俺要報仇,殺了那些壞人。」
成三郎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我成三郎的餘生,就是和猶木墩誓不兩立。我的女人,我欺負可以,別人欺負絕不可以,上天入地我也要弄死他。」
成蘭子一改潑辣的模樣,柔弱的抓住成三郎的手道:「三哥,你一個人是打不過他們的,我們去接了大哥、二哥,今後一起好好的生活,不行嗎?」
成三郎苦笑道:「蘭子,大哥和二哥是與我一起救蘭月受害,一個今後成了癱子,一個今後成了太監,我又怎能平靜的去面對他們,如果不報此仇,我的胸口就憋悶得慌,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也許,這就是蘭芽所說的擔當。」
成三郎轉過蕭然面前道:「沒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兄弟三人的性命,以後有何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然傲嬌的搖搖頭道:「我只有一事相求,以後別再纏著小丫頭。」
成三郎一抱拳道:「你放心,我成三郎再渾蛋,也不會碰我成家救命恩人的女人。」
蕭然登時臉紅到了耳根,訕訕道:「呃,有沒有什麼吃食,我們今晚在村裡修整,明日轉回鎮上,你可以與我們一起回去,也會安全些。」
看著身體微弱的成蘭子,成三郎點了點頭,轉身走到自家屋中,將伙房的大鍋一掀,裡面呈現了一個小包袱和五六袋子的糧食。
洪水還沒有漫過鍋沿,灶眼又被成三郎堵住了,裡面的糧食竟乾爽的很。
成三郎將小包袱遞給了成蘭子,向卓蕭然招手,一個虎狼衛立即上前,輕鬆扛起了兩袋子糧食,其餘的仍扣在大灶里。
幾人仍舊回了祠堂,拆了門框、樑柱,在祭台上,直接用祭祀的鼎煮了滿滿一鼎的粥,眾虎狼衛喝了粥,上了葯,直接在台上輪換著休息。
成三郎則將成四郎的屍體和蘭月的屍體,背到隱處,付之一炬。
正燒著,只聽一聲尖叫,隨即一陣哀哀的哭聲,成三郎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看到的是兩腿己殘的成大郎躺在成蘭子的懷中,脖頸處是一隻破敗的瓷碗片,大郎看著三郎,努力扯出一絲笑紋道:「我死了,你就可以安心報仇。」
清冷的月光,似一個先知者,冷眼旁觀著萬物生靈,沒有憐憫,更沒有慈悲的胸懷。
一隊黑衣人悄然而至,雷霆耳朵支愣起來,眸中閃現著凜冽與殺戮。
隱身祠堂頂端的虎狼營一次性掃射,箭無虛發,十幾名黑衣人登時倒地。身後一黑衣人,自身上掏出一隻銀色的網子,在空中捲動,箭矢被網攪著,紛紛跌落在地上。
卓二輕聲對蕭然道:「這些人對自己的武功路數毫不隱瞞,定是有絕對的把握將我們所有人留在這裡,恐怕還有后招,少爺要小心了。」
蕭然點了點頭道:「這些人,一部分武功出自密宗派,能號令密宗派的,恐怕只有皇后的娘家羅家,這些人,必是太子之人。王安世在此,蕭皇不可能派太子來,定是太子擔心自己地位受王安世威脅,除了殺我,也會伺機刺殺王安世,即然他想坐實了罪名,不讓王安世到場有點可惜了,給王安世發信號,讓他來救援。」
卓二驚道:「少爺,引來王公子同時,只怕北蕭王的軍隊也會被引來,會不會太過危險?」
蕭然冷然道:「既然大家都是各懷鬼胎,不如讓這鬼胎露出點模樣來,好好在蕭皇面前曬一曬,北蕭王與太子勾結的罪名,太子刺殺王安世的罪名,都讓它坐實了,蕭皇頭疼了,我自己輕鬆些。」
卓二不再言語,向空中發射求救信號。
蕭然則冷漠的看著對峙的雙方人手,隨著求救信號騰空,雙方立即一撲而上,殺聲震天。
蕭然嘴角一扯,露出一個模糊的笑來,成大事者,必須有置死地而後生的勇氣,王安世,你與我的心境定會相同,欲害太子,自己必須得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置自己於險要之地。
因山路險要,蘭芽和卓大在水中拖行了半宿,在早晨趕至蕭然所在地之時,虎狼營的侍衛屍體已經被推成了一堵高牆,外面的敵人卻是源源不斷襲來,一浪多似一浪。
蘭芽怒火中燒的衝進來,對著還要組織人牆的卓二肚子就是一腳,罵道:「你主子軸,你也軸是不是,只知道防守不知道逃跑嗎?」
(註:軸,倔強、擰的意思)
卓二一臉委屈的摸著自己的腹部,想要辯解,卻又無從辯解。
卓六忙對卓二使了使眼神,對蘭芽道:「於姑娘,少主受了重傷。」
蘭芽急道:「人呢?」
卓六向祠堂內努了努嘴,蘭芽和卓大一閃身進了祠堂之內。
祠堂內的水已經被清得乾淨,門口用泥土推積著,蕭然正坐在一個供桌上閉目養神,臉色說不出的疲憊。
蘭芽小心翼翼的上前,從上看到下,從前看到后,也沒看到哪裡受了傷,輕聲喊道:「卓蕭然,卓蕭然!!!」
少年忽的睜開眼睛,與蘭芽的眼睛撞了個正著,小丫頭滿眼擔心的看著自己,少年驚疑道:「你,你怎麼來了?」
蘭芽嗔責的一瞪眼,叫道:「卓六說你受了重傷,哪裡受傷了?我帶了葯。」
少年的手,不自覺的捂著腹部,沉吟了一聲道:「小傷。」
蘭芽哪裡肯罷休,忙扯開少年的手,少年疼得哼了一聲,不哼還好,這一哼小丫頭登時慌了神,伸手就掀少年的衣裳,少年臉紅得如同紅布,伸手去擋,二人你攻我擋,不亦樂乎。
一側的成蘭子看不下眼,陰陽怪氣道:「於蘭芽,知不知羞,大庭廣眾之下就脫男人的衣裳。」
於蘭芽這才後知後覺的看向一簾之隔的成蘭子,地上還躺著臉色蒼白的成二郎,成三郎一臉靜默的守在身側,他的旁邊,依偎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
蘭芽氣得不怒反笑,一把抓住蕭然的手,故意十指相扣,似孩童般的搖晃著,無比得瑟道:「大庭廣眾之下怎麼了,我就拉男人的手了,也好過被男人拋棄的好,你的男人還是我救下來的呢,連問你都未曾問過,現在在鎮上吃香喝辣的呢。」
成蘭子兩眼登時噴了火般。
發水之時,她第一時間想找於家老宅,後來想到於家弱的弱、病的病,她去了反而被拖累,於是便跑回了成家,尋求成家哥四個庇護,沒想到,成家也會遭此橫事。從始自終,她壓根就沒想過山上的於小光會活著出來,更沒想到自己的男人,不問自己如何,偷偷享福去了。
成三郎看了一眼成蘭子道:「蘭子,怎麼著也是卓少爺救的咱們,咱不能無理。」
成蘭子怒道:「三哥,你也說了,救咱們的是卓少爺,與賠錢貨有何干係?」
蕭然不悅的抬眼看了成蘭子一眼,不悅道:「聽好了,如果沒有成三郎救過蘭芽的命,你們的命在我眼裡,連水裡被淹死的老鼠都不如。再罵蘭芽是賠錢貨,我會讓你徹底的變成『賠錢貨』,連蘭月都不如。」
蘭芽驚疑道:「蘭月怎麼了?」
成三郎嘆了一口氣,介面道:「蘭月死了,被猶木墩害死了。」
蘭芽一臉怒色的看著安然無恙的成蘭子,又看向成三郎,眼裡滿是狐疑之色,說不出的嗔責與猜度。
成三郎閃現一抹苦笑道:「你不必懷疑我,我雖然不甚喜歡蘭月,但她必竟是我的女人,更不可能相害於她。你知道,我的女人,我拚死也不會讓別人欺負的。」
看著蘭芽的眼睛里,半是溫柔半是眷戀。
蕭然用力一把將蘭芽扯於身後,扯動的傷口又是「嘶」的一聲。
蘭芽的視線成功的被轉移了過來,擔憂道:「傷包紮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傷未傷到五臟?」
卓蕭然臉上轉了晴,掛了笑,抬起小手手臂道:「我的傷在這裡,本來沒什麼,被你這一陣拉扯,又開始滲血了。」
蘭芽頓時窘了個大紅臉,撇了撇嘴,自言自語道:傷了手,你捂小腹幹啥?
聽著祠堂外的奔至的腳步聲,驚道:「燕子營的人來支援了,乘此時機,趕快轉移。」
卓蕭然搖了搖頭,淡然道:「主角還沒有登場,怎麼就這樣無功而反呢?」
蘭芽慌張的看著窗外,最初,虎狼營的人,如一片被機器收割的麥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去;燕子營的加入,很快轉變了風向,向外一層一層的橫掃著。
蘭芽淡然道:「蕭然,我知道,權力歷來都是踩著平民的血肉攀爬上來的,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平民,哪來的貴族?貴族,在享受平民帶來的優越的同時,也要為他們請命,為他們的生命負責,只有將他們當人看,他們才會將你當神,甘心被你所驅使。」
為他們的生命負責?蕭然感覺自己的頭腦被炸得粉身碎骨,無一層殘留,也組合不出一個完整的思想。自己的父親,為保疆土,躹躬盡粹,被皇帝冠了莫須有的罪名。
行刑當日,砸向父親的,就有這些所謂平民的臭雞蛋、爛菜葉、豬泔水,讓堅定如山的父親虎目含淚、死不冥目,他在心中,對他們,心中是怨恨的。
倔強的少年抿緊了下唇,沉聲道:「時機未到。」
蘭芽氣鼓鼓看著倔強的少年,看著窗外越來越多的敵人,不由心下一慌,衝出了窗外,躍至卓大身側道:「速戰速決,呈雁字型向前衝殺,殺出血路,繞過山樑,回鎮上。
卓大不疑有他,組織燕子營強攻對方先頭兵將,銳利前攻,衝殺出一條血路來。
蕭然氣結,也跳出了祠堂,對卓大道:「誰讓你突圍撤退的?」
卓大狐疑的看了一眼蘭芽,後知後覺的閉了嘴,訕訕說道:「但憑少主吩咐。」
蘭芽氣得如同一隻發怒的母豹,在敵人中衝殺,解救著受傷仍在堅持的虎狼營衛。
蕭然氣得一跺腳,只好也加入了戰鬥行列,如水般的蒙面敵人,蜂蛹而上,紛紛使出殺著,直取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