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綠茶蜜蜂配
房門推開,劉清石慌張的闖了進來,抓起蘭芽的手急道:「蘭芽,哪裡燙傷了?」
蘭芽忙抽回了手,訕笑的指了指柳紫鳶道:「不是我,是柳姑娘。」
此時的柳紫鳶,眼淚如斷了線的流了下來,眼睛里滿滿的楚楚。
蘭芽將大醬均勻的塗在手腕上,歉意道:「對不起,先止止痛,蘭朵已經和柳元去請郎中了,一會兒就能回來。」
眼睛一立,不悅的對卓蕭然道:「卓少爺,家中多有不便,還請離開吧。」
王安世看著訕訕的卓蕭然,起身抱拳道:「於姑娘,家有有事,王某先行一步。」
向卓蕭然使了使眼色,二人齊齊離開。
卓蕭然默默的從懷裡拿出一個綢袋子,放在炕上一角,起身離開。
蘭芽心下忿忿,本以為卓蕭然是個面冷心善的,卻還是和前八世一樣,心狠手毒,對他人絕無心慈寬容之心。
抓起炕上的綢袋子要扔回去,卻被柳紫鳶一聲痛乎驚到,渾不在意的將綢袋子扔在了地上一角,去看著一聲比一聲慘叫的柳紫鳶。
旁邊的蘭丫已經忙得一額頭的細汗,見到蘭芽進屋,如同遇到了大救星,抹了一下汗水道:「姐,你快來看看吧,紫鳶姐姐還是嚷著疼。」
蘭芽看著柳紫鳶的神情,無比同情卻又感慨道:「紫鳶,人都走遠了,叫疼也聽不見了,這些非是良配,還是遠離為妙。」
柳紫鳶聽得心頭一驚,嘴上雖然叫嚷著疼,卻沒有剛才那樣起勁兒了。 ……
王家的馬車車廂里,氣氛是同樣的壓抑。
王安世努力喘了一口粗氣,才訕然道:「蕭然,你從來都不會這樣不冷靜,你是發現什麼了嗎?」
蕭然眼色如墨道:「若不是小丫頭盯著茶湯看,我也不會格外注意柳紫鳶。她泡的茶湯中隱含著一種花的香氣,隨著茶水的浸泡越來越濃,到了身前,看到一抹藍色花瓣,我才驀然想起,這種花,就是當年引起我母親被毒蜂刺的迷迭花。」
王安世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怒道:「柳紫鳶竟然是蕭家的人?」
蕭然搖了搖頭道:「也不一定。可一不可再,敵人再愚笨也不會用同一種方法出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柳紫鳶不是一個簡單的酒家之女。這種花只生長在齊國的海涯邊,名曰迷迭香,單獨沖飲茶湯,有提神醒腦之功效,與尋常中藥無甚差別,卻有一個特質,就是極易吸引蜜蜂。對手,可能是蕭家之人,可能是齊國之人,更可能是秦國之人,就連現在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周國人也恨我入骨,不管是哪路敵人,卻是鮮少知道我命門之人。」
王安世倒吸了一口氣,驚疑道:「知道你命門之人不多,都是親近之人,會不會是於蘭芽出賣的你?」
「不會!!!」卓蕭然語氣急切道。
王安世不由的也搖了搖頭:「就你現在這個樣子,於蘭芽若想害你,其實不用動這麼多心思,小指頭一彎,你就幫著她數賣你的銀子了,何需如此。」
卓蕭然聽著一語雙關的話,裝做看向車廂之外,不再理會王安世了。
王安世則暗自嘆了一口氣,自己搓合大哥與於家,一點進展都沒有,反而是卓蕭然開了情竅,愈陷愈深,於己之江山大業,不知道是好是壞。
天近黃昏,蘭芽準備返回半山腰去住,邊走邊狐疑,感覺身後有一雙探視的眼睛看著自己,幾次回頭,卻又是蹤跡全無。
蘭芽急躍上樹,三縱兩縱,縱到一株粗壯的樹木之後,偷窺身後。
只見青石台一側,慘淡的月光下,一隻銀白色的小身軀向山上急行。
「小身軀」有五個頭,不,應該說是五個衝天的銀白色的小柱子,下面是圓滾滾的身子,俱都是銀白色、亮晶晶的,在月光下,被映稱得煞是好看。
蘭芽好奇心起,拿出龍筋鞭,疾厲一甩,將銀白色的一團小東西卷了起來,倒掛在樹枝上,自己則湊近了看著小傢伙。
只見小傢伙一個「金蟬脫竅」,身子從銀白色的「外套」中抽了出來,尾巴卻還是卷在鞭梢抽不出來,倒吊在蘭芽面前,一臉委屈的盯著蘭芽吱吱叫。
蘭芽哭笑不得的將小傢伙捧在手心裡,又將脫下來的銀白色的「外套」拿在手裡,定睛一看,這分明是一隻精巧的手套!!!
手套裡面藏著的,分明是鼠小白!!!
蘭芽嗔責道:「鬼鬼祟祟的幹嘛?」
鼠小白撒嬌似的躺在蘭芽手心裡,怒氣道:「還不是你,將我孤伶伶的扔在於家,那個姓柳的賊婆娘發瘋似的念叨著,姓卓的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姓沈的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還要報什麼全家之仇,見到我,拚命的拿掃帚打我,我屁股都被打腫了。」
說完,將小屁股一拱朝上,讓蘭芽看它的腫屁股。
蘭芽用小指頭一戳屁股,哧笑道:「鼠小白,撒謊的老鼠不是好老鼠,你的屁股是吃胖的好不啦?就你的速度,被海石頭練得都快來無影去無蹤了,柳紫鳶能拿你怎麼樣?」
將鼠小白放在肩頭,好奇的將銀白色的手套套在手上,不大不小正合適,完全的契合在手上,如同自己的第二層皮膚一樣。
蘭芽縱身一躍,連著扯動好幾根枝條,交錯在樹木之間,手上毫無勒迫之感。
心下狐疑,看向鼠小白,鼠小白答道:「是你扔在地上的東西,我見著好玩兒,本來要咬走兩隻,被柳紫鳶搶走了一隻。」
蘭芽心下一暖,原來,卓蕭然要送給自己、反而被自己丟棄在牆角的,竟是這樣一幅手套,看材質,如同龍筋鞭一樣,是不可多得之寶物,自己還對他惡言惡語,心裡頭頓時溢滿了溫暖與愧疚的複雜心思。
第二日下山,蘭芽本要張口索要那隻手套,卻見柳紫鳶珍而又珍的套在受傷的手上,恰好蓋住了受傷的手腕,欣喜的表情,讓人不忍直視。
蘭芽幾次開口,均又吞了回去。
第七日,柳紫鳶的臉上拆了線,傷口長勢很好,只留下一條細密的線,柳紫鳶小心的在臉上抹了去疤葯,期盼著能恢復最初的美貌。
這一日,卓蕭然再次到訪,卓二和卓六手裡拎了滿滿的禮物,有周國的燕窩、齊國的海參、秦國的沙棘果、御賜的雲錦,俱是難得一見的物事。
蘭芽斜瞟了一下卓蕭然,心裡則是美開了花,自己正愁著如何向卓蕭然表達謙意,沒想到,對方先行一步上了門。
傲嬌的走上前來,語氣不由自主的不善道:「卓小少爺三登寶殿,所為何事?」
卓蕭然抬頭看著於家殘破的「寶殿」,嘴角輕揚,隨即不屑的越過蘭芽,直接走向從屋內走出的柳紫,面如辰月、眸若朗星、笑若朝陽,渾身散發著令人目炫的溫暖氣息,輕聲道:「柳姑娘,你傷可是大好了?」
柳紫鳶忙用手遮住臉頰,背轉的身子對卓蕭然道:「卓公子,你還是請回吧,紫鳶本是薄柳之姿,如今又是被毀折了容貌,傷了手臂,恐污了公子的眼。」
卓蕭然忙讓卓二和卓六將禮物奉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柳紫鳶手上戴的銀白色手套,眼睛一縮,略帶嗔責的看著蘭芽,蘭芽則裝作不見的低著頭。
卓二輕咳一聲,將禮物放在柳紫鳶身前,恭敬的模樣如同面對著洛城的貴人。
卓蕭然忙道:「柳姑娘之傷是卓某所為,卓某深感愧疚,寢食難安,淘得四國奇珍,以助柳姑娘恢復如花美貌。」
蘭芽頓覺胃內一片翻滾,如同黃河水泛爛,卓蕭然的話,聽著怎麼這麼虛假呢?
柳紫鳶欣喜的轉過頭來,一捋頭髮放下,正擋在受傷的臉頰,長發在風中顰婷拂動,多了一絲柔美與憐惜。
蘭芽又是一陣難受,前日明明被對方踢了茶盞,身心均受了傷,現在一幅欲迎還拒的模樣,她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還是自己的三觀出了問題?
柳紫鳶抬起手臂,指著傷手上的手套道:「有卓公子所贈手套,如遇神助,燙傷好得飛快。只可惜,被調皮的老鼠偷走了一隻。」
卓蕭然覬覦了蘭芽一眼,見蘭芽不屑的撇撇嘴,嘴巴一張一合不知嘀咕著什麼,總之 ,表情很是不美麗。
少年的眼睛不由一縮,隨即笑若春風道:「柳姑娘何必介懷,手套已經殘缺,我馬上著人配成一付送來。」
配成一付送來……柳紫鳶笑若燦花:「何必如此麻煩,卓公子.……」
卓蕭然一笑,向卓六一擺手,卓六已經上前,柳紫鳶感動的將手套遞給了卓六,卓六路過蘭芽身側,竟繞著路走過去,嘆了一口氣。
蘭芽的心裡卻不知道什麼滋味了,主子拿自己當空氣,連奴才都當自己似毒瘤了,這是為何?明明前幾日還和自己說說笑笑的不是嗎?
這個轉換速度,打馬也跟不上。
蘭芽一甩袖子進得屋內,坐在炕上生著悶氣,心思卻又雲遊天外,將鞋子一甩,爬上了炕,順著窗縫向外張望。
只見柳紫鳶微一施禮,走到卓蕭然身前半臂遠,欲語還休,白頸低垂,恰似一朵水蓮花的嬌羞。
好一朵綠茶裱!蘭芽牙咬得山響。
卓蕭然則一改漠然的臉色,長身而立,長發飛舞,拂過紫鳶的臉龐,恰似一位翩然阡陌公子。
好一隻花蜜蜂!蘭芽拳握得如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