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豁牙子美人
第二日,於家變得分外的熱鬧。
王安世自南川歸來,參加幾日後的皇帝祭天大典,王安康相陪;
秦炎和秦焱聽說蘭芽從縣裡回來,也雙雙相攜而來;
卓蕭然、卓六也是準時而到。
看著如約而至的幾人,蘭芽眼珠一轉,將室內秦焱送的那幅裝裱的雪夜圖拿了出來,邊拿邊懊惱道:「對不起,秦二公子,你送的畫我小心翼翼的掛起來了,沒想到竟然有人在上面題了字,氣死我了。」
在畫上的一角,果然題了一句詩,上書:「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字體粗曠俊秀,顯然是男子所書。
秦焱氣急敗壞道:「我都沒捨得題詩,這到底是誰題的,誰這麼輕薄無禮?」
再觀卓蕭然,臉色已經變得分外難看了。
卓六狐疑的看了看字體,一臉驚愕的看著卓蕭然,心中則想著,少爺,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寫這麼大膽的詩,還明目張胆的題,你這是要鬧哪樣?
蘭芽眼睛不經意看了卓蕭然一眼,故做鎮定道:「我也不知。」
說完,還怯生生的看了卓蕭然一眼。
秦大公子則淡然笑道:「是誰寫的,寫出來一辨別不就知曉了。」
蘭芽心中大樂,讓蘭朵去準備了筆墨紙硯來,讓幾位公子同時書寫畫上的詩句。
寫罷詩句,蘭芽一一收了紙張;
第一張是秦炎的書法,筆走飛龍,氣勢磅磗;
第二張是秦焱的書法,涓美清麗,圓潤俊秀;
第三張是王安世的書法,馬踏飛雁,隱含刀戈;
第四張是王安康的書法,粗曠豪放,稜角分明;
第五張是卓蕭然的書法,拙劣歪扭,筆劃牽強;
第六張是卓六的書法,鳳凰迂飛,心隨意動。
第六張與畫上的題詩,無論是筆劃走向還是整體風格,如出一轍。
卓六臉上通紅一片。
其他五人皆是震驚與憤怒的表情看著卓六,卓六窘迫的搓了搓手,想要張嘴,卻又不知所措。
秦焱氣得眉毛一挑,指著卓六的鼻子罵道:「卑鄙之徒 ,行無恥之事,你賠我畫作來。」
蘭芽忙上前,眼圈一紅,勸道:「兩位大哥,莫要因我傷了和氣,我只是一個下賤卑微農女,當不得此畫,秦二公子,您還是拿回去吧。」
秦焱氣得哇哇爆叫,手指幾乎戳著卓六的鼻尖,之乎者也的一通訓斥。
卓六何時受過這等之氣,蘭芽在收字跡的時候,故意將卓蕭然的詩與自己的換了位置,更可氣的是,少爺竟然也不辨駁,自己只能打碎銀牙往肚裡咽。
如今被一個書生點著,張開大嘴,直接將秦焱的手指咬在嘴裡,痛得秦焱上手去打卓六的臉。
別看是秦二是一介書生,痛到臨頭也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氣,二人離得又是如此之近,卓六的臉挨了一下之後,登時呈現了一個大手印子。
卓六眼睛氣得發紅,氣勢凶凶抬腿就去揣秦焱的肚子。
秦大公子一見眼色一沉,飛身向二人撲來。
蘭芽離得最近,當先一步拉開了二人,眼睛垂泫欲滴,拉過秦焱的被咬的食指,張開嘴唇,輕柔的呼著氣,抬起眼瞼,輕輕問道:「還疼嗎?」
一向如同小豹子似的女娃子何曾這樣溫柔過,秦焱如同一條落在溫泉里的小蛇,滑滑的、暖暖的,四肢百骸都透著說不出的舒服,痴痴的點了點頭。
蘭芽展顏一笑,眼睛似天上的明星一樣照得人心裡敞亮亮的,臉兒似春風裡的柳條一樣拂得人心痒痒的。
七顆整齊的牙齒展現,若七顆上等的珍珠,閃著銀色的光,柔柔的道:「公子,包紮了就不痛了。」
小手爽滑的滑入懷中,粉色的小褙子,上面同色的同心結的流蘇,不經意間滑過少年的手指,在少年的心中激起一層一層的漣渏,若女娃子頭上粉色的流蘇,在心中搖搖曳曳。
蘭芽的小手捧起少年的大手,一層一層的將少年的手指包裹得嚴嚴實實,如同一條粉色的蟲蛹,可愛又俏皮。
少年臉色紅暈,心如擂鼓,竟覺得被咬也不是何等委屈之事。
少年正沉浸於溫柔鄉中不可自撥,只見女孩子兒將少年的手放下,對著屋子方向拍了三下手。
從正屋中魚貫走出三個女孩兒,正是於家另外三個姐妹,蘭香、蘭朵和蘭丫。
三個姐妹有秩序的排成一排,蘭芽一臉肅然的背著手,在三人踱著方步,似私塾里的先生般,聲音嚴厲的問道:「你們三個說說,此事件中,我都用了哪此計謀?」
蘭香一臉深思,想了半天道:「『無中生有』。本來沒有題詩一事,你卻仿了他人筆跡寫出來栽贓,讓他們互相猜疑。」
蘭芽讚許的點了點頭。
蘭朵一見大姐被誇獎了,搶著答道:「有『瞞天過海』之計和『偷梁換柱』之計。三妹模仿的是卓少爺的筆跡,卻偷偷換了六子哥與卓少爺的。」
蘭芽似模似樣的再次點了點頭。
蘭丫哪裡肯輸給兩位姐姐,不甘示弱道:「有『挑撥離間』和『借刀殺人』。三姐故意挑撥六子哥和秦二哥關係,讓他二人心生嫌隙、互相猜忌,最後導致互相打鬥甚至傷害。」
蘭芽開心的摸了摸蘭丫的小腦袋,笑道:「不錯。還有呢?」
姐妹三個又想了半天,丫丫看著有些不自然扭動的秦二公子,一點太陽穴,笑道:「三姐在為秦二公子包帕子之時,帕子里包了麻癢散,應該是『連環計』。」
蘭香和蘭朵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臉上綻放的笑容說不出的明媚。
聽到姐妹四個你一言我一語,院中的五位公子哥帶著侍衛卓六,登時在凜冽的寒風中石化了。
鬧了這麼一大翻周折,幾個人,成了於家上課的道具,連個招呼都不打。
最可卑的是,秦二公子在聽說自己中了『連環』麻癢散之後,渾身更加的癢了,抓耳撓腮的樣子像極了猴小白的兒子小小白。
姐三個又想了好一會兒,俱都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計謀了。
蘭芽深有挫敗感道:「還有一招『美人計』,怎麼沒看出來?」
蘭香登時紅了臉,想起剛才蘭芽給秦焱包手指的畫面,輕輕點了點頭。
蘭丫則天真無邪道:「三姐,你不是說真正的美人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你長得沒有大姐好看,施的能算『美人計』嗎?」
蘭芽的臉登時綠了,丫丫卻語不驚人死不體的狐疑道:「大姐、二姐,你們見過豁牙子的美人嗎?」
蘭香和蘭朵終於惹不住笑出了聲,盯著蘭芽的嘴巴不肯移開眼睛了。
蘭芽胸中頓時漚了一口血,自己前幾日剛剛褪了一顆牙,標準的八顆牙笑容,只能變成七顆牙帶一顆黑洞洞。
嘴唇不由得抿得緊緊的,不肯說話和開口笑了。
「於蘭芽!!!」
幾聲怒吼同時響起,再見剛剛各自蕭灑的男子,臉色俱都變得不尋常。
卓蕭然臉色脹得通紅;
秦二公子一臉的悲凄受傷;
秦大公子則一臉的探究;
王安世如狐般輕眯著眼;
王安康一臉忿忿不平;
卓六一臉的頹廢委靡。
蘭芽嚇得登時跪在地上,對著幾位公子深深的叩頭,額頭磕在青磚上,立刻閃現出紅痕,眼圈通紅,傾刻間,如同珍珠般落了下來。
只見女娃子深刻反省道:「求幾位公子饒過農女吧。農女一家在縣城遭人陷害,險些命喪黃泉,想著讓姐妹幾人知道一些計謀,沒想到得罪了幾位公子,還請幾位公子饒了姐妹幾個,您若不饒恕,農女就長跪不起。」
說著,不顧青石的地面,膝行至幾位公子身邊,膝蓋硌在地面上,痛得蘭芽額頭滲著汗。
蘭丫似有所悟道:「我知道了,三姐這就是你教我的『苦肉計』.……」
本來想要上前扶起蘭芽的幾個公子再度石化了。
蘭芽登時站了起來,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紅痕,一層胭脂粉被擦落,額頭光潔如初。
秦二氣得臉色通紅,剛剛還以為小妮子轉了性,對自己溫柔有嘉,最後轉變成了什麼「美人計」,讓他倍覺丟臉。
張著雙臂向蘭芽撲來道:「看我不抓到你這隻不聽話的豹子,好好的懲罰你。」
蘭芽身子靈活,躲閃騰挪,如同猴子戲耍他一般。
急得秦焱氣喘噓噓,眼珠一轉,對秦大道:「大哥,芽芽打不過你,幫我將她捉住,讓她知道知道你的厲害。」
秦大會心的一笑,也起了玩心,招勢一閃向蘭芽進攻。
二人你來我往,招勢飛快,讓人眼花繚亂。
正如秦二所說,蘭芽哪裡是秦大的對手,只十招便被反扭了胳膊。
蘭芽神色一凜,後腿來了個后雁飛踢,直取秦大的下體,秦大臉色大變,飛騰而起,在空中將蘭芽的身子翻了個兒,再落地之時,仍是方才的動作,只不過力度更大了一些。
卓蕭然急身上前,要幫助蘭芽。
蘭芽則搖了搖頭,對蘭香大叫道:「『圍魏救趙』!」
蘭丫最先反應過來,直接奔著秦二前來,秦二正觀看戰局,突然見三個女孩子都奔自己而來,蘭朵扯住了自己的胳膊,蘭丫上口咬住了自己的大腿。
蘭香有些矜持,但看蘭芽痛得流汗的模樣,一狠心端起了一盆子淘米水,照著秦二的身上就潑來,秦二公子登時如同落湯雞一般,嘴裡的慘叫那叫一個凄厲。
秦大公子眼睛一閃,登時沖回來解救弟弟,蘭香則帶著兩個妹妹撒腿就跑,邊跑邊喊:「這是『走為上計』!」
再看秦二公子,手指頭被咬,再中麻癢散,腿被丫丫咬,胳膊被蘭朵扭,再被淋得一身淘米水,哪裡還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完全一個乞丐窩裡還被欺負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