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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燒火棍之禍

  小廝上前要接過帕子扔掉,「二貨」搖了搖頭,仍是靜靜的看著油污一片的帕子出神。 

  在小廝驚悚的面容下,抬起帕子,就著帕子咬了一口辣魚,辣椒入喉,隨即重重的咳了起來,咳得涕淚橫流。 

  秦大公子忙將魚兒遞給小廝,從懷中掏出一隻桔色的帕子,胡亂的擦了擦眼淚; 

  鼻涕流出來了,又從懷中掏出一隻黑色的帕子來,擦掉了粘粘稠稠的鼻涕; 

  手上有吃魚滲出的油,又從懷中掏出一隻深藍色的帕子,擦掉手上的油漬.…… 

  最終將懷裡的所有帕子掏盡了,散落地上一層五彩繽紛的帕子。 

  「三貨」和蘭芽一臉驚悚的看著男子,嘴巴張得同時能落下一百隻蒼蠅。 

  「三貨」驚悚的是,哥哥的七色帕子竟然徹底亂了套了,只因為一口辣魚; 

  蘭芽驚悚的是,一個男人身上果然揣著這麼多的帕子,可恥的是,竟然沒有一絲偽娘的感覺。 

  蘭芽尷尬的笑了笑,自我解嘲道:「辣得涕淚橫流才好,渾身輕鬆舒爽,了無掛牽。」 

  「三貨」蠢萌的看著蘭芽道:「芽芽,你說的怎麼那麼像是在說喝酒啊?」 

  蘭芽拍了「三貨」的後腦勺一下,佯裝怒道:「閉嘴!以後不準叫我『芽芽』,影響我御姐的氣質,要管我叫『芽兒姐』。」 

  「三貨」委屈道:「芽芽,我十八歲了,你剛剛八歲。」 

  蘭芽惡狠狠道:「聖賢不分年紀長幼,以德居之;武功不分入門先後,以能尊之。我自己能下山,你能嗎?所以,我是姐,你是弟.……」 

  「三貨」垮著一張臉,痴獃著想著如此玄幻的變化。 

  「三貨」想了半天也沒有想通關節,想起在家中之時,一些富貴人家都會管自己家的小姐喚「榮姐兒」、「巧姐兒」的昵稱,隨即釋然的笑道:「芽姐兒。」 

  蘭芽哪裡知道「三貨」的小心思,心情大好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傲嬌的如同真的收了一個小弟。 

  用過膳,「三貨」歡快的進了屋子,收拾自己的畫作及筆墨紙硯。 

  蘭芽好奇的跟在後面,實在想不出一個餓得前心貼後背之人能畫出什麼美麗的畫作來。 

  展開一張畫,畫上冰雪交融,堆疊起伏,山石皴染,成片的蘆葦枯草在風中起伏,讓人如臨其境 ,有孤寂,有蕭索,更有一個倔強不屈的精神。 

  蘭芽點了點頭道:「此畫意境深遠,不錯。」 

  「三貨」嘆了一口氣道:「雪是最難畫的,總是感覺意境不夠。」 

  蘭芽看著雪山,不由得點了點頭,確實多了一層刻意,少了一絲鮮活。 

  想及上大學時一個室友跟老畫家學畫時學到的創意,靈機一動,對秦焱道:「你回去到醫館買些白礬試試,保證你的雪晶瑩剔透,鮮活於紙。」 

  「三貨」聽了欣喜的將畫胡亂的揉在一處。 

  蘭芽忙攔住他道:「我也只是聽說,沒試過,你還是試成功了再說,免得失敗了,又將備用的毀了,完不成先生的課業。」 

  秦焱憨厚的笑了笑道:「芽姐兒說的肯定能成。」 

  蘭芽撫了撫額,感覺自己是一個很有蠱惑潛質的傳道者,要不然對方怎麼這麼盲目的信任? 

  幾人歡快了下了山,到了車廂前,二位公子哥當先上了車,蘭芽也跳上車,繼續坐在車轅處。 

  「三貨」不高興道:「芽姐兒,你怎麼不坐到車廂里?」 

  蘭芽聳聳肩,看著被辣得紅腫了嘴唇、紅腫了眼的「二貨」道:「有人見不得不美好的事物,結果,自己變得也不怎麼美好了。」 

  「三貨」狐疑的看了一眼大哥,嗔責道:「大哥,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戰場上也不見得你嫌棄哪個敵人邋遢,哪個兵將長得丑,被敵人圍困時連樹皮都吃,現就卻要故意難為芽芽。」 

  不理會「二貨」五彩紛呈的表情,「三貨」挑起帘子道:「芽姐兒,你不進來我就陪你在外面。」 

  蘭芽裝做無奈的欠了欠屁股,隨即拄著燒火棍,神態自若的進了車廂,傲嬌的看著先一步坐在裡面的兩個「火」公子道:「嘖嘖,這車廂當真是豪華無比,沉香木的茶桌、紫檀的茶具、雪狐的皮氈、麝香的香精……果然夠土豪。」 

  蘭芽只是靠著一邊坐了下來,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勢,秦大公子居中而坐,秦二公子與蘭芽分立車廂兩側。 

  小廝急急打馬而行,因著慣性,蘭芽身子前傾,本能的拄著放在一角的燒火棍,結果,在雪白的狐氈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黑碳圈。 

  蘭芽尷尬的紅著臉,不好意思道:「那個,實在抱歉,我家有新打的狐狸皮毛,正好鋪在這裡,只不過不是白色的。」 

  秦大公子怔然的看著潔白如新的皮毛上,殘留的一塊大大的、圓圓的黑碳圈,感受著嘴角的火辣辣和眼睛的腫脹脹,感覺自打遇到了這個小女娃子,自己的二十七年的規律生活,徹底亂了套。 

  蘭芽明顯感覺到了車廂內的壓抑,想像著如果七色帕子沒有用盡,男子定會拿出黑色帕子表示他的怒火和絕望了吧。 

  女孩兒的小黑腦袋瓜子緊緊的垂在頸間,白色的香頸低垂,瘦削而單薄,一條血管清晰可辨,男子甚至能看見那血管里的血液洶湧奔騰,聽到脈薄的震耳跳動。 

  女娃子明顯輕嘆了一聲,心裡想著,在男子的眼裡,自己應該就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姑吧。 

  可是,自己真無心之失,自己分別將燒火棍立得遠遠的,連腳都伸到氈墊之外,生怕弄髒了一般,若不是古代太過保守,自己恨不得脫了鞋子舉過頭頂。 

  見小女孩兒一幅做錯事懊惱的樣子,男子不由得扯動了嘴角,殷紅的唇,分外的惹人注目。 

  秦焱看著突然微笑的哥哥,心思不由一動,他有多少年、多少天沒有見過哥哥笑過了,十五年,還是二十幾年?還是自出生以來就未曾笑過? 

  哥哥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到現在,沒有喜歡的女子,沒有成親的打算,更沒有綿延子嗣的心思。 

  秦焱不由得心思徜徉。 

  馬車得得,很快到了於家,蘭芽羞愧的一瘸一拐的跳下了車,忍著疼跑到屋裡,將自己打的毛色最好看的一件玄色狐狸皮拿了出來。 

  重新跑回車前,狗腿似的爬進車廂,一臉訕笑的將狐狸皮鋪在秦炎腳下道:「實在抱歉,我知道雪狐難打,以後我打到了雪狐再還給你,這是玄色的,你先用著。」 

  秦大公子不置可否的看著狐狸皮,秦二公子則阻攔道:「哪能讓你賠呢,府里多的是,換了新的便是……」 

  「放下吧。」秦炎答了話,便沉默不語。 

  蘭芽如釋重負的將狐狸皮放下,小心翼翼拿起角落的燒火棍,高高的舉過頭頂,生怕一不小心碰到紫檀茶壺等尊貴之物。 

  那小心謹慎的模樣,哪裡像舉著一個燒火棍,分明是舉著皇帝御賜的神棍…… 

  只是越是小心越是出錯,燒火棍出了車廂,蘭芽長舒一口氣,剛立起燒火棍,只聽釘鈴一聲響,燒火棍打在了琉璃燈盞上,燈盞搖晃了兩下,垂直的向地上掉落。 

  蘭芽暗叫一聲不好,身子飛快的竄下車廂,在空中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將琉璃燈緊緊抓在懷裡。 

  只聽「撲通」一聲響,蘭芽後背結結實實著了地,屁股登時似被摔成了八瓣,身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眼淚如絕堤般噴薄而出。 

  高高在上,站在車廂之上的秦焱和秦炎,正一臉的錯愕的看著出醜的自己。 

  蘭芽尷尬的擠出了一個自認為淡定的笑,舉著手裡的琉璃燈道:「燈,沒事。」 

  小廝秦竹將琉璃燈接過去,重新掛在了車廂一角。 

  蘭芽則忍著痛站起身來,重新支起惹禍的燒火棍。 

  秦焱欲上前相扶,蘭芽一錯身躲過道:「防火、防盜、防表哥,你們這兩位『火公子』加起來五個『火』,我震懾不住,從此以後,還是相忘於江湖,就此別過。」 

  說完,一瘸一拐的進了院門。 

  看著蘭芽一瘸一拐的模樣,秦氏兄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馬車得得,飛快的轉到鎮上的秦府。 

  小廝秦竹迎了兩位公子下了車,想著要將雪狐的墊子轍掉,換上一塊新的白狐墊子。 

  卻見秦大公子去而復返道:「扔了可惜,放到我屋裡去吧。」 

  又指著玄色的狐狸皮毛:「白色確實不耐臟,就換上這件吧。」 

  秦竹揉了揉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想重新問大公子,大公子已經拂袖而去。 

  秦竹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平時少言寡語的公子,竟然說了超過五個字的話語,而且白狐的地墊換了,他以後可以省不少的力氣。 

  第二日,蘭芽正躺在炕上舒服的養傷,只見雷霆一竄竄到了屋內。 

  蘭芽習慣的將手伸進雷霆的脖頸處,與往日的紙條不同,今日卻是掛著半部書冊,裡面夾雜著一張紙條,上面用拼音寫著:「已經讀透,換書冊。」 

  蘭芽撇了撇嘴,一個大男孩兒竟然對拼音感興趣,著實匪夷所思。 

  眼珠一轉,惡做劇般的寫了一段繞口令,重新封在雷霆的皮帶里,雷霆如風般的向山上竄去。 

  卓蕭然打開紙簽,竟用拼音拼著拗口的句子:粉紅牆上畫鳳凰,鳳凰畫在粉紅牆。紅鳳凰、粉鳳凰,紅粉鳳凰,花鳳凰。紅鳳凰、黃鳳凰,紅粉鳳凰,粉紅鳳凰,花粉花鳳凰。 

  整個句子拼下來,硬生生的冒出了一層密汗,蕭然眉頭不由一皺,對方這是在考問自己前些時日學習的成果,如果不過關,只怕後半冊書是得不到了。 

  蕭然兩眼一眯,唇角飛揚。 

  次日一早,卓蕭然便來到了於家。 

  看著少年有板有眼的背著繞口令,蘭芽忍笑忍得肚子生疼,面上卻裝做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道:「難得難得,只一晚就背得如此郎郎上口,不錯,就是速度慢了一些。」 

  卓蕭然一臉靜默的看著得瑟的女娃子,一臉敬色道:「不知小師妹可否展示一二,好讓師兄開開眼。」 

  蘭芽抖了抖被這個新稱呼激起的一身疙瘩,訕笑道:「師兄師妹的稱謂還是免了吧,我可沒有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十天有九天不見人影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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