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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奴隸角斗營

  蘭芽冷若冰霜,眼若冰湖,凜然道:「是你說的,是你的,你必以善待之,那當年,你為何還要殺了你的遠房表妹,她不是被成蘭子誘到了林子里,最後從了你,成了你的人嗎?」 

  成三郎自我解嘲的一笑道:「你不就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嗎?又何必轉彎抹角?大家都以為表妹是我引到山裡被我姦殺的。而實際上,是她有孕在身,為姦夫所棄,見我有意於她,姦夫又屬意我妹蘭子,於是出一石二鳥之策,將真相告之於我,讓我一氣之下殺那姦夫;至於嫁給我哥一個月就上吊的那個賤人,是為了給她哥還賭債,說要服侍我兄弟四人,共妻,被我給打了耳光,半夜裡卻又偷偷爬上二哥的榻,又要爬上我的榻,我大哥一氣之下大打出手,扒了她衣服,不讓她出門,她便尋了短見。」 

  蘭芽不怒反笑:「就算對方再有錯,但人命非草芥,你害死她們就是不對的,你表妹還是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錯,是三命,我連那個姦夫也了結了,我沒有殺他二人父母全家,算是仁慈。」 

  蘭芽眼色怒火如焚,將腰中長鞭一甩,直接甩向成三郎的臉。 

  成三郎虎目一眯,不退返進,身上結實的挨了一鞭子,只是留下了一層紅印而矣。 

  蘭芽不由暗驚,自己的手勁堪比蠻牛,外加鮫筋的長鞭,竟只留下一層細痕,可見成三郎如此的皮糙肉厚。 

  蘭芽伸手拿出三隻箭齒鏢,形成三角之勢,向成三郎疾疾射來。 

  成三郎一揮身上所披狼皮襖長襟,三枚箭齒鏢齊齊而落,深深的插入到了地里。 

  蘭芽心上不由一陣慌亂,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捧飛蝗石,毫無章法的向成三郎飛射而去,身子則迅速一擰,向山谷中間飛奔而去。 

  成三郎嘴角一扯,形成一個詭異的笑,不急不徐的跟在身後。 

  想及成三郎所說的設有陷井,蘭芽本能的向草叢樹木茂盛之處奔跑。 

  事與願違,跑了一柱香時間,只覺腳下一空,蘭芽飛快甩出長鞭,卷上了樹枝,身下已經陷出一個五米寬、兩米深的陷坑。 

  蘭芽飛身上樹,頭頂上疾疾落下一隻尖竹木籠。 

  蘭芽眼色一暗,身子重新下墜,一踏坑壁,身子斜刺里擰身,在空中一個翻躍,在尖籠下墜落坑與坑沿的縫隙里斜躍飛出,借力使力,再度向山中奔跑。 

  成三郎不由大驚,他知道蘭芽經常上山行獵,卻未想到她身子如此飆悍與靈活,似豹若鷹,而且頗有章法,定是受高人指點。 

  成三郎遂收了輕視的心思,急向蘭芽追去。 

  蘭芽不敢回頭,只是沒頭蒼蠅似的一路向北奔跑,跑了大約一個時辰,一直越過山谷,踏上對面皚皚白雪的山頂,雪峰巒暲之間,一汪冰湖滿溢其間,若一塊靜默的鏡面,晶瑩剔透。 

  見身後成三郎泰然自若的走近,蘭芽的手掌和手臂起了一層薄栗,這是力氣用竭的應急反應。 

  蘭芽不由大失所望,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身法,在成三郎面前竟一點兒也發揮不出來。 

  過去的她,真的太小瞧成三郎了,一次又一次的撩撥虎鬚。 

  蘭芽眼色一黯,苦笑一聲道:「成三郎,你我關係再是不睦,但也算是姐夫與妻妹之關係,你又何苦苦苦相逼。」 

  成三郎黯然搖了搖頭道:「我也想好好過日子,但蘭月哪裡有賢良淑德的模樣?哪怕是生娃也好,肚皮到現在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村裡長舌婦說起我與李氏的私情,她竟不管不問。當時,我在想,若是娶的是你,不是打了李氏泄憤,就會向我撒氣,想到這些,我竟然是欣喜的。」 

  蘭芽只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變態,一個令人抓狂的瘋子。 

  眼神一眯,冷笑道:「成三郎,你這不是愛,而是佔有慾,我敢保證,當日你娶的若是我,你就會覺得蘭月溫柔美好,不似我一樣是個悍婦。」 

  成三郎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一點兒,你就該是我的。」 

  蘭芽長舒了一口氣,從腰間抽出匕首,腳踏冰地,飛身躍起,一氣呵成,斜斜向成三郎刺去。 

  成三郎顯然未想到蘭芽突然發難,身子堪堪躲過匕首,狼皮襖上的繩子被挑撥開來。 

  蘭芽不容對方反應,將狼皮襖子一掀,套在了成三郎的頭上,一頓猛擊。 

  成三郎頭挨了打,也動了真怒,如泥鰍般將身子自狼皮襖中抽出,蘭芽手裡只餘一只空空的襖子。 

  成三郎身子得空,揮起如缽的拳頭,向蘭芽身上招呼,蘭芽以匕首相還。 

  二人你來我往,堪堪打成了平手。 

  蘭芽畢竟體弱,不若成三郎常年進山,打鬥經驗豐富,漸漸處於下風。 

  成三郎得意的一笑,一晃虛招,雙手成抓,抓向蘭芽臉部,蘭芽向後疾退,成三郎飛腳一勾,伸手抓住蘭芽腳踝。 

  蘭芽頓覺腳踝一痛,竟似骨折般。 

  眼看著成三郎將自己身子扯回,蘭芽眼色一沉,將手中匕首飛拋而出,射向成三郎眼睛。 

  成三郎伸手去擋,手臂被劃出一道血槽,滴落在冰面上,殷殷的紅。 

  蘭芽身子得了自由,一瘸一拐向涯邊跑去,成三郎張嘴疾呼:「別跑,下面是百米雪坡,別做傻事!」 

  蘭芽哧然一笑:「你看我是會做傻事的模樣嗎?」 

  說著,將狗皮襖子將頭臉一裹,身子縮成了小小的球狀,飛快向坡下疾滾而下。 

  成三郎一拍大腿,惱恨道:「你個傻子,你知道山下是什麼地方,你就滾!」 

  轉身想向來路轉回,想了想,卻深呼了一口氣,惱恨的剁了剁腳,如同蘭芽一般,抱著頭臉向山下滾去。 

  冰雪如刀,寒風如劍,腳踝如割。一陣陣痛感傳遍了全身。 

  不一會兒,蘭芽只感覺頭部一痛,隨即失去了知覺。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昏昏沉沉之間,只聽陣陣爆吼聲,隨即一陣打鬥之聲,身子似乎被人抬了起來,復又扔下,再被抬起來,一陣眩暈,蘭芽再次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印入眼帘的,是一個瓊隆的帳篷圓頂,頂上破了一個圓洞,有一兩片的雪花順著圓頂飄落進來,滴在了蘭芽的臉上,陣陣寒涼。 

  一隻小手伸了過來,摸了摸蘭芽的額頭,小聲道:「爹,哥哥醒了,也沒有最開始那麼燙了,再換兩次葯,他就能緩過來了。」 

  蘭芽轉過眼瞼,順著聲音望去,說話的是個一臉泥污的小男孩兒,五六歲的模樣,頭髮糾結的亂在一起,形同乞丐,只一雙眼睛透著靈動與歡脫。 

  蘭芽張口說話,卻發現聲音嘶啞,說了三遍才讓父子倆個聽懂:「這是哪裡?」 

  小男孩兒歡喜的笑了,眼睛彎成了圓圓的月芽,笑道:「這是三部角斗營,我們屬於猶里部門陣營。」 

  蘭芽腦袋不由得一滯:「猶里部落?」 

  小男孩兒的父親見蘭芽精神恍忽,一片疑問,便詳細的介紹了起來。 

  這裡是猶里、扎木、本哈三部交匯處,三部屬於流動部落,看中哪片土地,便會暫時落腳。 

  如果雙方或三方都看中的,則舉行角斗大會,即雙方派出擄獲的奴隸在獸籠中角逐,不死不休,哪方勝利並活下來了,哪方就暫時擁有這片土地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再爭奪。 

  現在不巧的是,三方都看中了這塊雪山山腳,因為這裡竟然發現了一方溫泉洞眼,裡面挖出了不少晶石,而這些,是齊國和蕭國貴人們喜歡的首飾原料,用它可以為部落換來糧食。 

  包括成三郎、蘭芽、男孩兒父子在內的上百名的奴隸,均是角斗中的一員,被胡亂的塞在一個帳篷里。 

  男子苦笑道:「今日所有的奴隸們又都出去角鬥了,成小哥也去了,我昨日受傷未愈,逃過一劫。」 

  蘭芽順著男子凄苦的眼神望去,才發現,男子的腿被胡亂的包紮著,殷紅的血滲出布條,還散發著陣陣的難聞的膿臭。 

  蘭芽皺了皺眉頭道:「你沒有上藥嗎?你的傷好像化膿潰爛了。」 

  男子苦笑道:「這裡,奴隸哪裡是人,都不如一頭豬來得實用。我姓宋名玉,本來是北川的一介商賈,舉家搬廷到南川去,不成想半路就被猶里部落打劫了過來,孩兒他娘害怕受辱,直接咬舌自盡了。若不是為了兒子,我也不會苟活到現在。」 

  蘭芽不由一陣唏噓,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上百人的命,只為爭奪一個礦。 

  放眼帳篷里,除了蘭芽、宋玉父子,還有幾個五六歲的娃子,呆愣愣的望著帳外,許是盼著親人活著回來。 

  蘭芽也望向了帳外,她不知道,她該是盼著成三郎活著回來,還是盼著回來一具冰冷的屍體。 

  小男孩兒道:「小哥哥,成大哥待你真好,他們看你受傷嚴重,不見好轉,要將你拖出去祭狼神,成大哥死活攔著,與他們以命相搏,就是不讓拖走你。這一打還打正著了,被猶木墩首領看中,說了,他每天只要贏了角斗,你就不會死。成大哥可厲害了,已經連贏了兩天了。」 

  蘭芽面色一怔,打死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命能活下來還是派成三郎所賜。 

  只是,小男孩兒為何叫自己「小哥哥」? 

  蘭芽不由垂目看向自己的衣著,卻發現已經不是自己的衣裳,而是一套破敗的獸皮,小腿和小手臂半裸在外,上面塗滿了泥污。 

  摸摸髮髻,不是自己出門時的雙丫髮髻,而是似小男孩兒般的糾結散落著,活生生一個比小男孩兒大一號的少年乞丐。 

  蘭芽心裡頓時如同翻山倒海般,自己這身衣裳,定是成三郎想辦法換的,將自己打扮得如同乞丐和男孩兒模樣,一身的泥污惡臭,腌臢不堪,免得在這猶里軍中,被如狼似虎的軍人糟蹋了。 

  蘭芽不由得對成三郎又生了一絲感激之情,沒想到,一向以惡人面目示人的他,竟也會有心細如髮的善良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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