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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鄰居是村草

  蕭然的眼色掃向卓六,卓六心領神會,如蘭芽般,將火堆再次向外側移了移,下面鋪了一層厚樹葉和草葉,一片蒸氣飄散,草榻變得乾燥了些,卓六小心的請了卓蕭然躺下睡覺。 

  第二天大早,蘭芽伸了個懶腰,睜開了朦朧的眼,只見一個身影上左右晃動,還有重重的跺腳的震動。 

  摘掉耳塞,再定睛觀瞧,只見卓蕭然使勁晃著腦袋,抖動著耳朵,卓六在一旁束手無策。 

  蘭芽忙問怎麼回事,卓六唉聲嘆氣道:「少爺,少爺的耳朵里進了好幾隻螞蟻,剛剛跺腳、晃動,跑出了幾隻,少爺卻總是感覺裡面還有。」 

  蘭芽狐疑的跑到蕭然睡過的草塌前,翻了一會兒,從裡面翻出一隻螞蟻窩,十數只螞蟻正爬來爬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是普通的小黑螞蟻,不是有毒螞蟻。 

  蘭芽皺著眉頭道:「卓六,你咋不看著點兒,這裡面有螞蟻窩。」 

  卓六一臉委屈,眼睛都紅了,喃喃道:「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檢查好,我以為,以為被火烤了,就都嚇跑或死了。」 

  蘭芽哭笑不得,指著足有半尺厚的草鋪道:「你鋪得這麼厚,對於最上面的一層是殺不死的,而且,螞蟻窩在這裡裹著,裡面有螞蟻蛋(卵),掉落外面的螞蟻會找回來的。」 

  卓六如被閃電擊中,心在滴血了。 

  少爺發現螞蟻時,一直心裡安慰自己,這是意外 ,沒有大危險。 

  經「猴子」指點迷津,不僅與自己有關,還是最魁禍首,自己好不容易從卓二手裡搶回的位置,只怕又要付水東流了。 

  蘭芽將又跑又跳的蕭然拉至火堆旁,自己盤腿而坐,讓蕭然躺下身子,將頭枕在自己的腿上,臉色朝著火光。 

  手裡拿出臨出門時抓了一把的花生粘,將一顆揉碎,放在嘴裡潤了潤,直接拿出外面一層濕糖衣,直接貼在蕭然的耳窩處。 

  少年的臉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一片酡紅,若夏日的晚霞,秋日的果實,紅彤彤,亮晶晶。 

  海大壯也已經醒了,看到蘭芽幫少年驅蟻,想要阻攔這驚世駭俗的行徑,但想起少年剛剛救下自己和兒子的性命,蘭芽還是個八歲的孩子,便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不一會兒,兩小隻螞蟻從耳洞里爬了出來,蘭芽的小手指一拈,就挑了出來,輕聲說道:「螞蟻喜光、喜甜食 ,有了這些東西,它會自投羅網。」 

  少年神色一蘊,不好意思的要坐起來,卻被蘭芽的小手輕拍的臉頰一下,發出了輕輕「啪」的一聲響,少年登時石化, 不知做何回應。 

  蘭芽將少年放躺下道:「明明懂得火燒螞蝗,卻不知道驅走螞蟻,我真是醉了。你剛才拼了命的又跺腳又發內力的,估計有震死震暈的螞蟻,還要挖一挖。」 

  少年的臉更加的紅了,索性閉上了眼睛,假魅了。 

  不一會兒,少年就感覺一隻微涼的小手,撫著自己的耳垂,一根硬草刺溫柔的爬進耳洞,如同螞蟻再次爬進了耳窩,卻與先前炯乎不同,麻酥酥的,分外的舒服。 

  這種感覺,只有在六歲之前,奶娘給他挖耳朵時才有過,奶娘病逝后,他凡事都親力親為。 

  今日,又有一個女孩子代替了奶娘的位置,溫柔的待他,少年的心猛的悸動了一下,感覺不僅自己的臉、自己的耳朵被螞蟻侵襲了,就連自己的心,似乎也鑽進了一隻螞蟻,說不出的感覺,痒痒的難受,卻又不捨得它離開。 

  蘭芽則輕呼了一口氣,她如此對蕭然友善,就是想拉近彼此的距離,防止哪一天少年轉性,再命卓二殺自己滅口。 

  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過慮水、驅螞蟻、挖耳朵這種伏低做小之事算得了什麼,況且,少年確實是救了自己一方几人幾寵,這點兒回報真的不算什麼。 

  出了山洞,陽光瞬間變得刺眼,幾人未做停留,直接下了山,蘭芽送海氏父子下山,卓蕭然則是回到卓府。 

  海石頭的傷是經卓六處理過的,卓六常年在刀口討生活,對這些外傷處理手法得宜,郎中再來的時候,給海石頭再次重新上藥包紮。 

  海石頭的傷看著血流不少,大腿上的血肉翻著,如同小孩子的嘴一般,卻未傷到骨頭,因為襲擊他的是那頭幼豹,殺傷力大打折扣。 

  海大壯根本就沒給海石頭好臉色,罵得海石頭頭快低到地底下去了。 

  蘭芽見火候差不多,笑道:「大舅,你別罵他了,有了這次教訓他以後就長記性了。一著急忘了說了,我家這兩天就會搬回於家村住,等海石頭好了,讓他搬我家住幾天,我家有個教武功的師傅,好好磨磨他的性子,省得被野豬追得亂跑,最後跑到老虎窩和豹子窩去了。」 

  海石頭臉羞得通紅,腦袋直接插到被窩裡不肯出來了。 

  蘭芽不再逗弄他,從荷包里掏出三兩銀子,遞給海大壯道:「大舅,別捨不得花錢,給石頭好好補補。」 

  海大壯忙推回來道:「芽兒,家裡現在挺寬裕的,不缺錢,我肯定給他好好補,不從肚子上勒。」 

  蘭芽笑道:「大舅,你就當是鎮上於家給的定錢好了,等白菜和土豆好了,他還要找你找短工收菜。」 

  海大壯這才歡喜的收了銀子。 

  海大壯怕蘭芽累得狠了,特意雇了牛車送回了於家村。 

  一到家,就見院子里散落一片,於三光、海氏和幾個閨女們正裝著東西,鍋碗瓢盤一應俱全,連水筒都掛在了簍子旁邊。 

  蘭芽笑著將水筒又卸了下來,笑著對海氏和於三光道:「娘,這山上也是咱的房子,我還打算著上山打獵的時候在這暫住呢,你恨不得把地上的青石都搬走,我以後咋住,該留下的都留下,回了村裡再另行置辦。」 

  海氏一瞟閨女,瞪了一眼道:「咋能那大手大腳呢,錢一松就從手指縫溜走了,不能夠。」 

  想著蘭芽成天在外面風風火火,萬一在山上房子住確實不能不留點東西,最後一狠心,從眾多的東西里,拿出一隻碗,一雙筷子,最後又拿出一套被褥。 

  蘭芽看著眼前的東西,被轟得外焦里嫩,背起行李,拿起碗,又拿起院門旁的一隻燒火棍,神傷道:「娘,你看,這樣合適嗎?」 

  看得海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搶過碗道:「死丫頭,就氣你老娘,咱家都你當家,就不能自己買了新的,弄得跟叫化子似的。」 

  蘭芽委屈的扁著嘴,沒分家時,財不可露白,守著上百兩不敢花,如今分了家,財卻沒了,這些日子花的都是蕭玉打賞的冒充神婆的錢,難道還要「出山施法」騙錢不成? 

  蘭芽默默的將東西又放在了背簍里,決定先節省了再說,賺錢的速度真是趕不上花錢的速度啊。 

  走到宋老萬家,看著寬敞利落的院落,蘭芽的心胸也開闊了起來。 

  三兩躍就竄到了柿樹的樹杈上,粗壯的枝杈之間,竟是分外開闊,能容下三四人躺下,定睛遠眺,能看到全村的景像,視線猶為開闊。 

  伸手拈起身側的一顆杮子,張嘴一咬,一股甜水滲入了喉間,綿軟甜膩。 

  想起前世奶奶愛吃的柿餅,蘭芽覺得自己的錢袋也許又能鼓起來了,雖然不是什麼大錢,但可以讓蘭香有些事情來做,轉移一下她不悅的思緒。 

  正想著如何發家致富,只覺得樹榦稍微動了動,一隻熟透了的大杮子掉了下來,一隻小胖手正伸手去接,結果杮子熟得太厲害,砸到丫丫的小手手心裡,直接變成了一攤黃水。 

  再見蘭丫的小臉,皺得如同褶核桃了。 

  蘭芽笑著摘了幾顆大柿子,正要跳下樹,卻見蘭丫手腳並用,如蘭芽一般向樹上爬,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沒有哭,也沒喊疼,直接拍拍屁股起來,再次爬樹…… 

  倒是有個韌勁兒,蘭芽笑眯眯的竄下了樹,將大柿子遞到了丫丫手裡,丫丫登時喜笑顏開,輕啟貝齒,如小狼似的「嗷」咬了一口,結果滿臉的黃汁。 

  蘭芽也跟著開心起來,用衣裳兜著幾個大杮子準備清洗,卻見院門口,一個人影正愕然的看著自己,久久沒有聲音。 

  是劉清石。 

  蘭芽暗自翻了下白眼,淡然問道:「清石哥,你怎麼來了?」 

  劉清石的眼睛不由得瞟了瞟高大的樹冠,心裡還在蘭芽爬樹的行徑中反映過來,結巴道:「聽,聽說你搬下山了,我,我便想來看看。」 

  蘭芽用帕子擦了擦杮子,在柿子頂部撕開一個小口,遞給劉清石道:「這些杮子熟過了,有些軟,你慢慢吸裡面的甜汁。」 

  劉清石看著蘭芽被染得發黃的小手指,心裡的甜蜜終於泛了上來,忘卻了剛剛的驚詫,吸了一口汁液,笑得春風拂面。 

  吸罷了甜汁,劉清石道:「蘭芽,遠親不如近鄰,以後有啥需要幫忙的就開口,清石定會竭盡所能幫你。」 

  哦,蘭芽點了點頭,她倒忘記了,劉清石的岳父老丈人,還是縣太爺的小舅子呢,這在小村子里,的確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蘭芽心下不以為然,面上卻不能駁了人家的熱情,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吃罷了柿子還要爬樹的丫丫,蘭芽若有所思道:「清石哥,你知道那些教人啟萌認字的書嗎,哪本比較好一些?我想認認字。」 

  劉清石展顏色一笑道:「蘭芽,你可以天天到我家,我教你識字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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