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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吃肉小沙彌

  相傳,虎躍寺的登山階梯有九百九十九級,取九五至尊之數,是蕭國最大的寺廟之一,住持慧能禪師被御賜為國師,於十二年前,也就是卓越問斬次日圓寂,舍粒子封存於寺頂穹隆之中。 

  其弟子了無禪師接替慧能擔任住持,五年前為解救被野獸襲擊的村民,以身嗜虎,其舍粒子與慧能封於一處。 

  經此一役,萬民悲痛,遂引發了寺廟遷移之事,寺廟遷至龍頭鎮后,由虎躍寺改名為普仁寺,意為普仁眾生,普仁寺的其中一尊佛像就是以了無禪師為原型塑造的。 

  普仁寺的住持本應傳給了無禪師的大弟子訟嘉和尚,訟嘉和尚不願離開虎躍寺,領著一個小沙彌,仍在山上虎躍寺居住。 

  現在的普仁寺住持則是了無的師弟、訟嘉的師叔,法號了凈禪師。 

  推開布滿蛛網的寺門,雄偉的大雄寶殿展現眼前,即使相隔幾十米遠,仍能清晰看見殿內十幾丈高的佛像,慈眉善目、雙眼輕眯,似看盡世間的滄桑與變換。 

  看著慈祥的佛像,蘭芽竟油然而生一種愧疚之情,輕輕跪於莆團之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輕輕念道:「我佛慈悲,請饒恕弟子以己之私,害他人身陷桎梏,蘭月已經認可了這門親事,甘之若飴,如若弟子硬將她劫下來,她定會以為弟子對她心生妒忌,看不得她過上好日子。弟子只能保證,以後有所需要,弟子會儘力幫助她。」 

  一揖到地,心中則是再起波瀾。 

  隨著蘭芽虔誠的跪拜,一陣香氣卻絲絲縷縷的傳進了鼻翼,蘭芽眉頭不禁一皺,形成一個重重的川字,輕輕站起身來,順著香氣的來源,一步一步向佛像後轉去,只見鍍金佛像之後,竟是一個隱避耳室,裡面堆放著香案、香燭等雜物。 

  雜物的空地上,擺放著一個銀制碳絲小鍋,裡面正滾著汩汩的湯水,泛著濃濃的調料香氣,一個六七歲小沙彌,正將一條條片狀的肉片放入滾滾的鍋中,鮮紅的、薄薄的肉片,只在湯水中一滾,隨即被撈出,蘸了蘸醬料,被小沙彌的舌尖一卷,隨即被填得滿腮,一鼓一鼓的蠕動,隨著滿意的吞咽之聲,進入到了腹中,小沙彌分外滿意的摸了一摸狀似鼓、圓如球的肚子。 

  將最後一片肉菜吃得,看著空空的小鍋,小沙彌站起,不怕燙的拿起銀絲小鍋的鍋耳,將鍋端著,自耳室的後門出了去。 

  在他出去后,蘭芽才看見,他臀下所坐的,不是木樽或馬扎,而是一個一米見寬的烏龜甲殼,小沙彌一出去,烏龜甲殼裡就探出一個肉瘤般的**來,將不慎掉落地面的肉片捲入口中。 

  蘭芽不由得走上前來,敲了敲已經縮回頭顱的烏龜甲殼,笑道:「你想不想回到七星河裡去,我幫你。」 

  烏龜好奇的探出頭來,見是一個女娃子,懶洋洋道:「在這後面院中有一個凈惡池,我在裡面住了幾十年了,不喜歡動了。」說完, 慢悠悠的向後面的池子方向爬行。 

  蘭芽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與洗涮了空鍋而回的小沙彌走了個對頭碰。 

  小沙彌甚少見到外人,突然見到蘭芽,先是面色一慌,見手中的鍋子已經乾淨如初,才面色一整道:「小施主,如果要祈福請到山下普仁寺。」 

  蘭芽笑著雙手合十道:「小師傅不必緊張,我是山下於家村的獵戶,不慎迷了路。」 

  小沙彌面色一整道:「阿彌佗佛。施主不必驚慌,貧僧這就請示師傅,尋了人將施主送下山去。」 

  小沙彌一本正經的將銀絲小鍋藏於牆角的香塔之中,隨後神色不改的在前方引路,蘭芽緊隨而上。 

  穿過重重的、空空的殿宇,推開廟宇最後一道門,出了院落,寺后竟然是虎躍峰最高處,一覽眾山,欲窮千里,鬱鬱蔥蔥,好一處賞景賞月賞天下的好去處。 

  眼帘盡處,一塊突出的石涯之上,一老一小、一僧一俗,正在輕觸棋盤,對弈品茶。 

  老和尚身披袈裟,年逾七旬,卻是鶴髮童顏、精神矍鑠,在石涯之上,竟似仙風道骨般。 

  少年白衣勝雪,長發披散,纖指一拈雲子,星目微微輕眯,薄唇微微輕抿,眉頭微微輕鎖,似愁若吟,似痴若思,輕風徐來,白衣飄動,長發飛舞,若十里長亭、百里桃花、謫仙出世,扣人心弦。 

  小沙彌領著蘭芽立於一側,便即默然不語。 

  蘭芽則目光怔怔的看著少年,一直以來,在她看來,少年一直是一個鮮衣怒馬、賞罰決斷的當權者和腹黑之人,今日之少年,卻是一個不食煙火、寵辱不驚的謫仙兒和世外之人,竟看得人錯不開雙目。 

  少年輕輕落下雲子,好看的唇,呈現了一個好看的孤度,惹得蘭芽不由得也跟著嘴角飛揚。 

  二人棋子終於落完,訟嘉和尚輕嘆一聲道:「小施主棋藝精進了不少,年初之時貧僧還可相讓三子,到此時己經是伯仲之間了。」 

  卓蕭然輕輕放下棋子,淡然一笑道:「可是結果還是一樣,輸了就是輸了。下月再找大師來戰。若贏了,希望大師兌現諾言。」 

  訟嘉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轉頭看向蘭芽和小沙彌道:「悟道,這位施主是?」 

  少沙彌中規中矩的向老和尚施了一禮道:「回師傅,這位施主是於家村的獵戶,上山打獵迷了路,徒兒想著於施主就在於家村山上住著,兩位施主一起下山。」 

  訟嘉和尚深深看了看蘭芽,又看了看蕭然,見對方一臉的靜默,似不曾相識般,便輕訟佛號:「阿彌佗佛,有勞於施主。」說完一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直接趕人了。 

  目視漸行漸遠的二人,訟嘉和尚輕輕一嘆,卓小王爺棋藝與日俱增,那個秘密,只怕也隱藏不了幾日了,自己,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看著只有六歲的小沙彌,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再次望向山下的二人,深深點了點頭。 

  拾級而下,一片靜默,針落可聞,只余清風擺柳的肅瑟之聲,和偶爾的鳥蟲蛙鳴。 

  蘭芽感覺自己壓抑得快喘不上氣來了,重重的跺了兩下腳步,對方置若忹聞。放慢步子,對方似等著自己般,亦放慢了步子,自己加快腳步,對方又似加快了腳步,讓自己如影相隨。 

  蘭芽終於忍無可忍的一伸手,拉住前方少年的袖口,怒道:「別告訴我你不是卓蕭然,你只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少年轉過頭來,看著蘭芽用纖細的小手,扯著白色的袖口,手指如同一塊上好的玉珏,近乎透明與鮮亮,心裡莫名的一傷,眉頭輕皺,淡然道:「拜你所賜,再過不久,我就會成為北蕭王的女婿,你是要我對你謝過大媒之恩嗎?」 

  蘭芽不由一滯,被少年淡然的眼色一看,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一般,可是,我們之間不是有著八世的仇怨嗎,心裡為何被看得這麼不舒服? 

  喃喃了半天道:「我也沒想到就一張合姻貼,會決定你的婚姻大事,你不是未來的王爺嗎?怎麼會無能為力?」 

  少年眼色一蘊,看著如黛的青山,良久不語。 

  「高處不勝寒」,這個句子不由得溢入了蘭芽的腦海中,只怕這個少年比常人所想的承受的還要多得多。 

  蘭芽看著越來越西沉的夕陽道:「享受常人所沒有之榮華,必當承受常人所沒有之沉重,人生一世,不如意之十之八九,端看你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少年一瞟蘭芽,眉頭皺得更深,不屑道:「我承受之重、不如意事都是你帶來的。」 

  蘭芽頓時又是一滯,發現今天自己的語言能力急速退化。 

  見蘭芽一臉的窘迫,少年抬起輕快的步子向山下而行,嘴角輕揚,在心中默念:我定會堅持到最後。 

  二人踏上沒有石階的路,在叢林中穿梭,一股欣甜的香滲入蘭芽的鼻翼,蘭芽欣喜的順著香氣前行,翻過一處緩坡,竟看到滿山坡的野花吐芯沁香、萬紫千紅, 蝶兒飛,蜂兒繞,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像。 

  蘭芽飛身撲入花叢中,在蕭然以為對方是小女孩心性、聞蝶起舞之時,卻見小女孩兒追蹤著一隻蜜蜂,兜兜轉轉,行至不遠處一株樹下,抬眼間神彩飛揚,飛快的躍至樹上,用樹枝一捅,一隻大蜂窩急速落地,一窩的蜜蜂蜂湧而出。 

  蘭芽飛快的用外衣兜起蜂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身上樹,急馳而去,蜜蜂在她身後形成了一層密網般,卻越拋越遠。 

  待蘭芽跑離了蜜蜂的追蹤,側身卻未見到卓蕭然,驚疑的回頭看,卻見少年傻傻的趴在地上,被一群蜜蜂圍攻。 

  蘭芽氣得一跳腳,將蜂巢一扔,用衣服包了頭臉,只余兩個小破洞視物,手用巾子包了,整個身體裹得嚴嚴實實。 

  飛速躍回到卓蕭然身前,用力一扯少年,少年卻是慌亂的甩開蘭芽的手,只是揮舞著手趕著蜜蜂,護著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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