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傳說中的大智慧者
「哥!」鳶實在氣急,又沒林曦能說,一雙大眼睛直直看向玄,委屈得眼眶都紅了。
鳶十分乖覺,嘴皮利索,又會來事,在老一輩那兒很有面子,加上是族長女兒,有一位前途無量的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部落人即便不討好她,也不會輕易得罪她,在易部落,雖做不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也不會差多少。
鳶一向嬌蠻任性,自視甚高難免言語傷人,類似的事發生不少,也不是沒跟人動過手,但像林曦這樣,光動動嘴皮子就能把他妹妹說得無還手之力的,還是第一個。
「有心了,不過,我的妹妹請容我自己管教。」玄看了眼被擠兌得如喪家之犬的鳶,朝林曦淡淡開口道。
事實上,這女巫說的他十分贊同,但自家妹妹的面子,作為哥哥,玄必須撐著。
希望她這次能長長記性。
「但願如此。」瞥了眼樹蔭下,僅隨意坐著,便顯得超凡脫俗的白衣男子,林曦淡笑著開口道。
這個名叫「鳶」的女子,罵了就罵了,但,另兩個男人,第六感告訴林曦,十分危險,絕不是現在的她惹得起的!
生存至今,她的直覺從未出錯。
「汪!汪汪!」獸吼聲急切。
「姐…姐…蠢貨說…說它…它想吃肉肉!」紅玫瑰不知何時爬到她手腕,意識傳遞到腦海。
林曦低頭,看著四個蹄子搭在她腿上,獸臉不停往上湊,不時還看一眼鳶的大聖,安撫著拍了拍它的頭,眼角餘光看向仍杏眼圓瞪的女人,林曦朝玄微微一笑,開口道:「你好,請問之前的回香肉還有嗎?大聖喜歡吃,我想跟你們換一些。」
從先前之事不難看出,三人中,這位名叫「玄」的白衣男子是領頭人,況且,比起妹妹,這個哥哥稍微明事理些。
「還剩一塊,些許吃食,它喜歡拿去就是,鳶不懂事,給你們造成困擾,十分抱歉。」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聲音低沉,態度懇切。
清澈的眸子往身側女子那淡淡一瞥,鳶咬咬唇,到底還是將回香肉從空間拿出來,冷哼一聲,遞給林曦。
沒直接甩過來,林曦已經很滿意了,哪會生氣,再說,犯不著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朝神色不善的鳶微微一笑,安撫著不停在她腿間撲騰的大聖,林曦看向玄,感激道:「謝謝……談不上抱歉。」
只是,實力不夠脾氣還臭的人,活不久。
這話林曦也就能在心裡說說,別看這個叫「玄」的男人彬彬有禮的樣子,其實跟他這位妹妹一樣,目下無塵,十分驕傲。
難道中央部落的人都這樣?
好在這人不自負,勉強能溝通。
這樣想著,林曦一個沒注意,大聖「噌」的跳起來將碗里獸肉叼走,一溜兒煙消失在林曦視線,看方向,是往源衣眾人所在位置跑的,轉身將碗遞給玄,待他身邊的黑衣男接過,林曦朝三人微微一笑,手腕翻轉間,一袋魚乾出現在她手心。
眼底閃過一抹異色,視線在林曦身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玄確信,她未佩戴任何玉飾,那她的空間在哪兒?
能存放物品的空間容器是天然形成,本質都是玉,迄今為止,他從未見過除玉石以外的空間寶貝。
「大聖貪吃,多有叨擾,一些零食,就像你說的,些許野味,還望不要嫌棄。」一碼歸一碼,她對這三人仍舊沒什麼好感,但該做的還得做。
看著遞到他面前的獸皮袋,想到蚌肉的美味,猶豫片刻,玄正想點頭答應,一邊的鳶已迫不及待開口道:「算你有心,既如此,我們勉為其難收下就是。」
「煞!」嘴硬的同時,還不忘吩咐黑子男收下魚乾。
這批魚乾是林曦離開部落前腌制的,大魚洗凈,去鱗,自脊背處破開,取出內臟,去頭,切片,放置石碗中,放入食鹽、紅藤葉、花刺果、烏拉果、丑根、蜂蜜,腌制十小時,取出,用木棍將魚肉固定,放置於背陰通風處,在魚肉表面刷一層蜂蜜,撒上紅果樹皮粉,魚體變硬即可。
蜂蜜是很好的防腐劑,並且,在魚肉外圍刷一層蜂蜜,能保證肉質不變乾柴,做出的魚乾風味獨特,滋味妙不可言,可惜沒醬油或料酒,若有高度白酒,味道會更好。
煞?是那黑衣男的名字?
「可蒸食,可燉煮,也可直接食用。」沒理會粉衣女,林曦將裝有魚乾的獸皮袋遞給黑色面具男,微微一笑解釋道。
並非討好,她只是不想欠人情。
煞沉默接過魚乾,冰冷麻木的眼,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閃過一抹異色,隨即消失不見,仿若從不曾發生任何變化。
親眼見煞接過魚乾,鳶看向林曦,冷笑道:「你跟他這般和顏悅色,人家理你了嗎?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跟奴隸這樣說話,哼!」
不過一隻兩腳獸,站立著就算人啦?若非顧及自家哥哥,鳶還能把話說得更難聽。
奴隸是通過特定手法製成的人形獸類,奴隸的來源主要是戰爭。戰敗的部落,女子是戰利品,餘下的男子,沒價值的會直接殺掉,有用的,為防止反抗,通常做成奴隸,供主人驅使。
奴隸沒有自己的感情,一切以主人意志行事,只會簡單回復,更複雜的句子根本聽不懂。
土鱉!做的食物再好吃,也就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土著,林曦剛才的行為,在鳶看來,真是傻透了。
「你說得很對,」林曦誠懇點頭,不待鳶接話,繼續說道:「在我看來,人之所以稱之為人,與獸類有異,是因為: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鳶得意的表情一頓,眼神迷惑的看向自家哥哥。
就見一向無所不能的玄也面露疑惑,看著林曦,開口道:「請問,是何意?」
玄雖聽不懂,卻感覺裡面有大道理,所以不恥下問。
林曦微微一笑,答道:「我曾聽一位大智慧者說過,人與動物的區別有四方面: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
人有人的行事規範,如果人只是吃飽、穿暖、住得安逸,卻沒有禮義教化,那和禽獸差不多了。
白衣男子席地而坐,劍眉微皺,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滿疑惑,若有所思。
林曦用詞生澀,些許地方與玄所學差異頗多,所幸,玄是易部落的絕世天才,聰慧過人,能明白一二,開口問道:「那位大智慧者把人與禽獸的區別歸納為四點:仁、義、禮、智。仁是心德,做人該有推己及人之心;義,見得思義,所當做就做,不該做就不做;禮和智,何解?」
「簡單來說:仁就是善良樸實,多為他人著想,不要事事只考慮自己;義就是情義,要遵循正義的生活道路,當他人遇到困難,若有能力,該及時出手,給與幫助;禮就是禮貌,無論對方是誰,都該給與尊重,尊敬即有禮;智就是理智,明白是非、曲直、邪正、真妄,無所不知是為智也。」
「仁、義、禮、智……位高不自傲,位悲不自謙,那位確有大智慧!不知他此刻身在何處,若有機會,玄請求一見。」思索片刻,白衣男子嘆服道。
如玉的臉上,一雙星眸熠熠生輝。
這位智者所言,發人深思,玄真心想見上一面。
「可能不行。」林曦平靜的回答道。
「為什麼?難道他死了?」鳶冷哼一聲,諷刺道。
在中央平原,她哥哥可是常常被爭相請見的存在,即使各部落巫,若他求見,見上一面也絕非難事。一個不明身份的土著人,她哥放低姿態至此,這女人竟敢拿喬!
「鳶!」鳶皺眉,淡淡說道,表情不怒自威。
被他這麼一撇,鳶身子打了個激靈,沒敢再多說。
「他去世很久了。」林曦抿緊嘴唇,平靜道。
學《孟子》時,她剛上初一,現在想來,恍若隔世,也確實隔世。
「抱歉。」女子面露悵然,神情不似作偽,顯然正追憶故人。
林曦回神,朝白衣男子淡然一笑,搖頭示意無礙,看向仍憤憤不平的鳶,略帶玩味開口道:「你知道人跟野獸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這有何難?」這女土著人小鬼大,心思狡詐,鳶本不想理會,卻不甘心一直在言語上被她打壓。
「人有智慧,能溝通,會表達,懂傳承,人族有戰士,有巫……獸類蠢笨如斯,哪比得了?」鳶說著,撇了眼角落的黑衣男子,諷刺道。
在鳶看來,沒自主思想的奴隸,根本算不得人,不過是人型畜生。
「也對也不對,」林曦朝黑衣面具男微微一笑,看向兀自不忿的鳶,說道:「獸分野獸、凶獸、王獸,還有史前巨獸和大荒遺種,厲害的獸同樣有大智慧,獸族也有自己的溝通方式,在我看來,人與獸最大的區別是,有憐憫之心,懂得理解,尊敬強者,禮待弱者,我覺得,人是有感情的生物,無論對待同類或異類,都不該像禽獸。」
說完,不理會神色各異的三人,林曦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