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冬季，食鹽
冬季正式來了。
其實，除了吃和睡，像林曦這樣的幼崽並非沒有其他事，部落規定年齡在5到10歲的孩子必須去幼學班啟蒙，主要是識字和數數。
林曦第一次聽說時十分詫異，原始人還是很有遠見的嘛。
但當林曦跟禹一起背著獸皮袋踏入這個「異世學堂」時，眼前的場景簡直震驚到她了有木有？
那個裹著件獸皮在地上爬來爬去，髒兮兮、黑乎乎，不停哇哇大哭的小奶娃是怎麼回事兒？他應該不滿五歲吧！
還有那邊，那幾個挺著大肚子，腿豪爽的搭在石凳上，聊著天喝著水還不時放聲大笑的孕婦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是這些孩子的媽媽？
還有那個趴在石椅上睡得鼾聲震天的老師，你對面有倆娃正打的頭破血流你知道嗎？
「曦！禹！你們來啦，快過來坐這裡，我給你們佔了位置。」小胖子豚揮舞著他肉乎乎的手指，興高采烈打招呼道。
林曦回過神來，木然的跟在禹身後，待坐到石凳上，忍不住開口問道：「豚，他們來幹什麼？」
豚順著林曦視線看過去，見是幾個孕婦，理所當然的解釋道：「他們是來湊熱鬧的，這裡人多，暖和。」
人多？暖和？
確實，按照地球理論，人多呼出的二氧化碳就多，自然就暖和。
「那地上那個呢？」林曦又指著仍哇哇大哭的小娃娃，問道。
這個總不至於是來湊熱鬧的吧？
難得也有曦不知道的事，豚正要解釋，身邊的禹卻搶先開口道：「那個是來蹭飯的，冬季才剛來，有些食物準備不充分的家庭會把孩子放幼學班，這裡管一頓飯。」
林曦：……
是誰說原始人不聰明的！
「好吧！那上面又是怎麼回事？」林曦指著依舊睡得很香的老師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豚和禹兩人同時不解地反問道。
「他在睡覺！」林曦皺眉，解釋道。
「嗯。」豚點頭，肯定了林曦的話。
禹又補充道：「冬季大家不都這樣，吃了睡睡了吃。」
部落人冬季確實沒什麼活動，可是，這是重點嗎？
好吧，所以這些在她看來不可思議的事禹等人早就習以為常。
林曦放棄了，換個話題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等那老頭兒睡醒。」
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林曦回頭一看，是烈等人。
「他什麼時候醒？」在這裡見到他們林曦並不意外，待幾人坐下后，問道。
「一般飯點醒。」梗回答道。
「梗，今天吃什麼？」凖坐下后問道。
梗是小隊消息最靈通的，部落里大小事他都知道一二。
「希望不要是泥果！」豚雙手合十，小聲對先祖乞求道。
「千萬不要！我家吃這個連續吃了三天。」烈雙手捂臉，痛苦的附和道：「我感覺自己現在拉出的屎都是一股泥果味兒！」
「你才吃三天，」凖神情木然，聲音不帶起伏的說道：「我阿姆連續做了一周的煮泥果！屎是泥果屎，屁是泥果屁，我現在聞到那個就想吐。」
林曦：……
雖然她也不喜歡吃泥果，但說好的文明禮貌爭做好少年呢？大家說話能委婉點兒嗎。
「所以今天到底吃什麼？」部落人冬季存儲的食物普遍不夠，薊家也吃了好幾頓煮泥果，他對這種食物同樣很抗拒。
眾人視線齊齊落在梗身上。
見他表情猶豫，林曦心裡一咯噔，便聽梗開口道：「據我所知，今天中午部落準備的只有泥果。」
「靠！」
「我艹！」
「不！」
……
「首領們怎麼回事？上次祭祀不是還說部落幼崽存活率不高，今後會對我們更加重視，難道就是這樣重視的？」凖小聲發牢騷道。
「不是這樣，」薊為自家族長阿爺解釋道：「今年狩獵的獸皮獸肉本就不多，大部分都用去跟白石部落換鹽，族裡能拿出來的實在不多。」
「怎麼個換法？」林曦好奇的問道。
這裡沒有貨幣，商品買賣仍停留在以物換物，食鹽不僅是必需品，還是稀缺物，想來十分緊俏。
「一斤鹽可以換十斤凶獸肉或十張凶獸皮。」薊回答道。
「這麼貴？」林曦咋舌，這簡直就是暴利！
「去年五斤凶獸肉或五張凶獸皮就可以換一斤食鹽，難道我記錯了？」梗驚訝的開口道。
「你沒記錯，聽說遙遠的中部還要便宜些，但我們這片區域只有白石部落掌握這種製鹽技術，他們總是坐地起價。」
薊對白石人沒一絲好感，他們不守信用、貪得無厭，去年白石部落遭遇獸潮，他阿父曾帶隊過去幫忙，部落因此損失好些圖騰戰士。白石人承諾今年交換食鹽時會給他們最低價，最後卻反悔變卦，不僅沒便宜反而漲了一倍，導致預算出錯，部落冬季儲存的食物嚴重不足。
「白石人用什麼製鹽？」林曦問道。
她對這個十分感興趣，早先地球人是用海水曬鹽，或者鹽湖、鹽泉水曬鹽，後來才有了礦鹽——由開採的岩鹽加工而成。
「這是秘密，只有白石部落的男人才知道。」凖回答道。
女人可能會嫁到其他部落，白石人擔心秘密外泄，所以傳男不傳女。
「我阿姆曾醫治過一個白石部落嫁過來的女人，聽她說，食鹽是用一種特殊的石頭做的，不知是真是假。」梗回憶道。
「肯定是假的！石頭怎麼可能製鹽？」
烈立刻反駁道，一旁的禹和豚贊同的點頭。
「不知道，反正挺神秘的。」梗也覺得不可能，但他記得，那個女人的神情，特別信誓旦旦，完全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倒是林曦，一臉若有所思。
石頭？
「什麼樣子的石頭？透明嗎？」林曦看向梗，問道。
她記得有一種石頭叫岩鹽，也能用於製作食鹽，呈透明或半透明，很容易敲碎，看起來像冰糖，但是鹹的。
梗搖搖頭，一臉可惜，「不知道，那個女人意識到說漏嘴，後面再怎麼都不願多說。」
「所以我們最近都沒肉吃了，是吧？」禹摸著自己乾癟的肚皮，沮喪著說道。
「可能是。」薊皺著眉，同樣十分苦惱。
「可是幼學班已經好久都沒吃肉了。」豚左手掰右手手指，一邊數一邊說道：「有七天，不，八天。」
凖的算數比豚好，無精打採的糾正道：「不對！是一個月，三十天！」
「早知道是吃泥果，還不如待在洞里睡覺。」烈懊惱的說道。
「不喜歡冬季。」禹說道。
「好想吃魚乾。」豚接著說道。
「別想了，河水結冰，還怎麼捕魚？」凖嘆氣道。
「曦，真的不行嗎？」
梗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在他想來，河面全是冰，皮繩怎麼扔得進去？就算扔進去，這種天氣蟲子早死了，來年開春才會繁衍，一時半會兒到哪兒去找還沒被凍死的食腐蟲？
哪知……林曦的回答竟然是……
「也許有辦法。」
「什麼辦法？」禹和豚同時開口道。
其他人雖沒說什麼，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林曦，閃閃發光。
「其實我不確定，不過如果大家都想吃肉的話，我們可以試試看，反正試一下也沒什麼損失。」林曦誠實的說道。
「試！」聲音是豚的，十分急切。
「必須試！」烈緊隨其後，雙手摩拳擦掌，顯得十分激動。
「怎麼試？」
小隊的孩子七口八舌追問道。
看了眼仍在打呼嚕流口水的「老師」，林曦不確定的說道：「我們這會兒可以離開嗎？」
沒辦法，上一世「乖寶寶」做慣了，這一世上課第一天就逃學，老實人表示很忐忑。
「行，為什麼不行？」薊從石凳上站起來，拍拍獸皮上本就不存在的塵土，撇了眼正呼呼大睡的人，癟癟嘴開口道：「自己都是半吊子，還好意思教別人。」
部落選的這個老師林曦三人不認識，薊等人卻是認識的，是狩獵隊因傷病退下來的中級戰士，打獵沒問題，但數數也就能從一數到一百，認識的字加起來不超過五十個，之所以被選中不過是因為沒人願意來罷了。
當然，從這個老獵人的態度不難看出，他自己也是趕鴨子上架，被逼無奈。
部落對這些一向不重視，幼學班的山洞經常有碎石掉落，也不曾翻新；訓練場地面的石頭即使出現小裂縫，也立刻有圖騰戰士搬來新的換上。
沒辦法，周圍野獸遍地，危機四伏，人類生存不易，如此環境下自然是武力更重要。
「對對對！那老頭兒才不在乎這些，少個人他還能多吃兩碗。」烈也接話道，整個人已經按耐不住站了起來。
「曦，我們去哪兒？」豚更是迫不及待，都幫林曦把獸皮袋都整理好了。
「我們去河邊。」林曦說道。
一個人逃學，她可能會驚受怕，但一群人就不一樣了，受眾面廣，林曦有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
「河邊？釣魚？」凖問道。
「差不多，去了就知道了。」林曦不再多說，跟在薊後面，大搖大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