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所謂故人,惺惺
得統帥如此,便也就是這些兵士們三生三世才能的福氣,如果是換了其他的人,怕也是早早的就已經跑遠了,又哪裡會顧得上他們的死活呢?
事實也的的確確的同安平王所說一樣,他和他的將士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甚至,他還為部下擋下了一刀。
赫連翎御看著飛濺而出的鮮紅色的液體,硬是皺緊了眉頭,半晌也不曾有過分毫的舒展。
對於一個久征沙場的人來說,莫說是這帶著些許腥味的鮮紅色液體,就是那生生死死,也是早就已經看慣了的,可為何,這一次,卻是這般的觸目驚心,動人心魄呢?
安平王的行為舉動亦確確實實的觸動了赫連翎御那最是敏感的一根神經,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同安平王很相像,卻又是有些天壤之別的截然不同。
是啊,他沒有安平王鬧肚子都是那麼高明用兵之計,沒有安平王那般忠心耿耿的將士,亦沒有安平王的那股子勇氣。
同安平王比較起來,他顯得是那般的懦弱無能,那般的一無是處。
這也是為什麼他再次見到安平王時,知曉安平王也喜歡上林玉明時,心裡最深處立即便就湧現出一股濃濃的不安和焦慮。
圍剿以後,赫連翎御對安平王,就總會有一種惺惺相惜的錯覺。
奈何,戰場之上,你若是對他人手下留情,那麼,便就應該用性命來換取,畢竟,這刀劍無眼,冰冷無情,所有的一瞬之間,性命攸關。
安平王在赫連翎御的胸膛上落下的劍傷,至今,還是清晰可見,落下了疤痕。
每一次,赫連翎御更換衣衫之時,或者,是沐浴更衣之際,胸膛上這道清晰的疤痕都會讓赫連翎御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其實,倒不是完完全全沒有辦法將這道疤痕給抹去的,只不過,是赫連翎御不願意去多做功夫,亦不願意,將這道疤痕給抹去。
在赫連翎御的眼裡,這,並不單單隻是一道再普通尋常不過的劍傷,這,是他為他的心慈手軟和手下留情所付出的代價。
所以,他要留著這一道疤痕,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不要再重蹈往日的覆轍,提醒著他心地善良和惺惺相惜,最後換來的,不一定就都能是很好的結果。
赫連翎御眼睛底下的憂傷越來越濃厚,越來越深沉,猶豫得讓人有些不敢去直視,更不敢去亂加猜測。
然而,安平王卻是覺得,這樣的赫連翎御,他更加的熟悉。
先前,安平王自己對赫連翎御,那也只不過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
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的感覺,這赫連翎御,就是在他身邊出現過的人,一個讓他記憶深刻,卻十分不願意去想起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在潛意識之中,便就將這一段給自動封存了起來,任憑他再怎麼去搜尋,那也是沒有辦法搜尋得到的。
「你,給了我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們之間,以前,是不是見過?」
雖然,這問題問得有些太過於莫名其妙和忽然,但安平王的神色卻也是十分的認真的,看不出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情緒夾雜在這其中。
只不過,這終究不是他自己原本的脾氣和秉性。
依照安平王該有的脾氣和秉性,想來,也是不會就這麼早直截了當的就給將話給問了出來。
畢竟,這說話,若是不用自己開口,便就能讓對方自個兒將自己想問的問題給說出來,那才叫真真正正的厲害呢!
只不過,這般簡單明了的道理,莫說是安平王了,就算是換了其他的任何一個人,那也不就是真的如此嗎?
赫連翎御將自己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稍稍抬了抬眼帘,看向安平王的眼神里,多出了一絲不敢相信和驚愕。
心裡如同在這一瞬之間,泛起了萬千丈的波瀾和漣漪,再也沒有辦法恢復之前的平靜和淡定。
索性,他就只能皺緊了自己的眉頭,微微蠕動嘴唇,遲疑著,卻還是沒能夠說出些什麼來。
或許,他還記得自己,可是,他真的還記得你嗎?赫連翎御,你又何苦再如此的自欺欺人呢?你們之間,早就已經在冥冥之中註定了的,只能是敵人,不可能會成為朋友,以前是敵人,現在是敵人,以後,依然還是見了面就會紅了眼的敵人。
其實,這麼多年都已經過去了,有過那麼一瞬之間,赫連翎御曾經在心底的最深處,有過那麼一丁點的渴望和奢求。
如果說,他們兩個人是生活在一個安穩嗯太平盛世的話,或許,還真的極有可能會成為朋友,或許,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變得不一樣。
然而,將赫連翎御這種念頭給斬斷的人,便也就是給了他這種念頭的人,安平王。
若不是他的那一劍,也許,直到今日,赫連翎御也不肯相信,戰場之上,敵人,永遠都只能成為敵對的人,不可能會有任何的轉機。
這邊便也就是赫連翎御將劍傷留下的另一個原因,他要深深的將安平王印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好好記住他給自己的這一劍。
說來,這一劍,本不是只該赫連翎御身上能有的。
那一次的兵戎相見,也不知道安平王大傷未愈還是入了魔走了神,給了赫連翎御一個可以殺他的機會。
只不過,赫連翎御並沒有像這個樣子去做。
是的,和想象之中一模一樣,赫連翎御手下留情了,而那恍恍惚惚的安平王卻在他遲疑著猶豫不決之際,抬起了手中的利劍。
千鈞一髮,靈活敏捷的赫連翎御是躲過安平王這致命的一劍,卻還是落在了他的胸膛之間。
在那一刻,赫連翎御眉宇之間的眉頭,彷彿就像是打了一個死結一般,任憑是誰來了,都沒有辦法將它打開。
赫連將軍見到愛子受了傷,自然是奮不顧身的想著救他,於是,便也就利用自己的長矛打開了安平王那握緊了利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