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爭執
林管家只要一想到蘇綉女,胸口的右上方就會忍不住帶來絲絲縷縷的疼痛之感。
他朝新房的門口看了看,便帶著其餘的下人離開,也沒有再做過多的停留。
也不知道林尚書究竟是喝了多少杯,爛醉如泥的躺在床上,還是劉氏自己掀開了頭頂上的紅蓋頭,扭過身子,看著床旁這位並未見過幾面的男子。
她與林尚書之前未曾有下過多的接觸,就見那幾次面都是她自己悄悄的躲在屏風後面瞧見。
的的確確是個英俊瀟洒,風流倜儻,體形修長的俊俏少年郎,自古,又有哪位佳人會希望自己的日後的如意郎君是個又矮又丑的混小子呢?而林尚書的謙謙君子之風更是將劉氏的芳心俘虜,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尚書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滿滿的大家之體,再加上他剛取得科舉之冠,是人人稱讚的狀元才子,她的心裡更是喜歡得不得了,於是,這門親事,從頭到尾,都極為的順利。
劉氏在出嫁之前曾經也想過,這林尚書既然是如此的優秀,那又為何會娶自己為妻呢?若說是因為她的美貌,那長安城裡比她漂亮的姑娘也是有的,或許,當真是應了那一句門當戶對,又恰好合適吧。
劉氏看著她那醉醺醺的模樣,露出一抹心疼的笑容,帶著初為*的嬌羞和溫柔。
她乖巧的起身,將林尚書的鞋襪脫下,伺候林尚書入睡。
劉氏的聲音劃破安靜的夜晚,被不遠處候了許久的崔姨娘聽見了,在安靜的夜裡,聽得是那般清晰,卻又是那般的刺耳。
是的,她並沒有離開,而是繞了一圈又重新回來了,就守在新房的門口。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想要守在這裡,卻就在聽見劉氏叫聲的那一刻,蹲在地上,抱緊了身子,哭得一塌糊塗。
新房裡的魚水之歡還在繼續,沒有任何的停留,劉氏雖是疼痛難耐,對這房中之事出嫁前母親也說過一些,有一種想推開林尚書的衝動,卻更想留在他的身下。
這淚,裹著幸福,一滴滴落下。
林尚書的動作很大,完全就沒有任何的心疼,倒越發的像是在發泄,可他眼裡的那抹溫柔和深愛,哪怕是和著醉酒,劉氏都能看得很是清楚,卻亦讓她的心裡多出了一絲困惑。
她與他,認識並不算長久,也沒有過多的接觸,何來深愛一說呢?
半晌,林尚書終於消停了下來,趴在劉氏的肩頭,劉氏舔了舔乾燥的舌頭,強忍住疼痛,心疼的抬起玉手擦了擦他額頭上的細汗,輕輕一吻。
他是她的夫君,出嫁從夫,她日後,可是定要好好疼惜的人兒,無論發生什麼,她對他,都是會不離不棄的。
只是,她的朱唇都還沒來得及離開他的額頭,林尚書接下來說出的就讓她的身子跟著,輕輕一顫。
「瓏兒,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龍兒?劉氏眨眨眼眸,那剛剛舒展開來的眉頭竟在這一瞬間又擠在了一起,像是打了一個死結一般,始終沒有辦法解開。
林尚書並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劉氏裹了衣衫靠在床頭,床上空出來大半的位置,而床上的那抹猩紅色刺痛了劉氏的眼眸。
母親說,那是落紅,夫家驗證新婚媳婦兒是否還是處子之身的一大證據,原本看見了應該高興才對,可為何,此時此刻看來,竟然會是那般的傷情,那般的奪眼而又醒目呢?
龍兒?龍兒,這龍兒到底是誰?她就說,他對她,何來深愛?原來,那一抹濃重而又清晰的深愛,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這該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新婚之夜,夫君趴在她的身上,叫出來的,竟是別人的名字。
劉氏想到這裡,淚水有一次不停地落下,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憔悴。
因為這個龍兒,她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她卻不知,屋外,也有一個和她同樣痛心的女子,亦守了一夜。
雨下的很大,仿若瓢潑一般,然而,崔姨娘卻就這樣,在雨里站了一夜。
受了風寒的崔姨娘一直待在林老夫人的房裡,未曾踏出過房門半步,林老夫人也知道這其中的緣由,越發的心疼她。
可到底,同住在同一個屋檐之下,又哪裡會有不見面兒的這個說法呢?
成親之前,林老夫人一直在擔心,擔心林尚書放不下那蘇綉女,不肯好好對待劉氏,好在,婚後的兩人過得也算和諧,甜蜜而融洽,為此,林老夫人很是欣慰。
只是,同時,她卻又異常的苦惱,看見崔姨娘一點點憔悴而苦惱。
因此,在崔姨娘提出想要去廟裡祈福時,林老夫人想也沒想,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畢竟,崔姨娘留在這裡,也只是徒增煩惱,倒不如自己出去一個人靜靜的好,林老夫人也想好好看看,這崔姨娘,究竟會如何對待這件事情,崔姨娘這一去,能遇上蘇綉女,那也是林老夫人始料未及的。
後來,劉氏懷孕了,林老夫人更是高興得不得了,成天讓膳房做了好吃的送過去,林尚書待劉氏也好,對於新房之中的那個龍兒,林尚書沒說,劉氏也不再提起,她以為,這是幸福的開始,卻不曾想,這只是她墜入地獄的一個路口。
在劉氏懷孕不到三個月的時候,林尚書便找了借口,搬去書房,劉氏想著,也是為了孩子,就依了他,也沒多想。
然而,就在劉氏懷孕的第八個月,一次偶然之中,劉氏給林尚書熬了養身的雞湯,給林尚書送去時,遠遠的就瞧見了書房那緊閉的大門。
原本,還想著估計是不在,去了老夫人的房裡。劉氏嘆了口氣,便攜著趙嬤嬤往回走,可屋裡卻在此時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攔下了劉氏那剛抬起的玉足,劉氏收回了。
「公子,現在便如此你不怕會被少夫人撞見嗎?」
「撞見?怕什麼?該來的,總歸還是會來,當初,若不是因為母親大人,我也不會將她娶進我林家的大門。」
林尚書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的蒼涼,是啊,若不是因為林老夫人,那麼,他該娶的人,就是從小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瓏兒。
對於蘇綉女,無疑,他是愧疚,卻於事無補,對於劉氏,也亦是同樣的愧疚,所以,他只能將錯就錯,對她甚好,可他終究還是不能欺騙自己的心意,他愛的人,是他的瓏兒,劉氏雖是他的妻子,現在也懷孕了,然而,他對她,也只能算得上是一種淡淡的喜歡,距離愛這個字,還差得很遠。
屋外的劉氏不由冷笑一聲,隆了隆秀眉,看得旁邊提著籃子的趙嬤嬤一陣擔心,依照自家姑娘那火爆的性子,指不準會發生個什麼事兒呢?
「那……公子可會納奴婢為妾?入這林家的門?」
「那是自然,你既然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當然會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話說到這裡,趙嬤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劉氏。劉氏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不少,那露出來的白皙的玉手一下子攥成了拳頭,握得死死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真的?」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興奮,卻只不過是在剎那,那那股子勁就像是一朵焉了的鮮花似的,「可若是少夫人不同意,那該怎麼辦呢?」
女子的一番問話,不禁讓門外的劉氏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該上,還是該下。
「她既然作為一個名門的大家閨秀,那麼,她就應該有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胸懷和氣度。」
「哦~是這個樣子啊。」
女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林尚書的語氣還是平日里的溫柔和謙遜,奈何,在屋外的劉氏聽來,卻是那般的刺耳,那般的刺痛心眸。
大家閨秀該有的胸懷和氣度?她該有什麼胸懷?又該有什麼氣度?難不成,還想讓她一臉笑容的幫他納妾不成?他們兩人打從成親到現在,可是一直沒有發生過任何的爭執,甚至是拌兩句嘴也不曾有過,向來恩愛得很,更是被府上的人兒傳為佳話。
現在看來,她所以為的幸福,全然不過是一紙婚約,一懷身孕,一段佯裝出來的美滿幸福的親事。
她的眼裡,可是向來容不得沙子的,無論是以前,現在,亦或者是在不久的將來。
「哐當~」
劉氏抬手,直接將書房的門給推開,大步走了進來。
屋裡的人兒顯得很是慌張,急急忙忙的從林尚書的身上站了起來,林尚書見到劉氏,也不由有些吃驚。
「你,怎麼會來了這裡的?」
「我的好夫君,這裡可是書房啊,我既然來到這裡,自然是來關心夫君的身體啊。」
劉氏皮笑肉不笑的說著,伸出手來,趙嬤嬤趕忙將手上的籃子放了上去。
「少……少夫人。」
女子戰戰兢兢的看著劉氏那微微有些變了顏色的臉頰,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禮。
劉氏突然冷笑起來,驚了她一跳。
「還不曾想,這林府上下居然還會有這麼會照顧夫君的佳人兒啊,天氣寒,濕氣重,是不是連夜裡暖被窩這種事都給做了呢?」
「夠了。」
林尚書到底是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直視著劉氏那冰冷的雙眸。
劉氏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所深愛著的男子,原本再熟悉不過的他,在此時此刻,看起來,是那般的陌生,陌生得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還不快給公子盛湯?莫非,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讓我自己動手。」
劉氏晃晃手裡的籃子,以往,她每一次前來,莫說是給林尚書盛雞湯了,只要是和林尚書有關的事,她向來都是親力親為的,從不會假手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