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美人皮
先給你一碗甜湯，然後再給你一碗毒藥，讓你生不如死。
劉氏的手段向來如此狠辣，也怪不得那崔姨娘不敢和她鬥了。
「嬤嬤，方才我說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
林玉明拿起筷子夾起碗中玲瓏貴花魚含在嘴裡，細細的吮吸著。
濃濃的魚香穿透牙齒浸滿她的所有味覺，彷彿一切的不美好此刻都變得美好起來。
她最愛的便是這玲瓏貴花魚，皆是因為雲姨娘最愛，每次卻偏偏都將魚身留給了她，自己只吃魚頭。
那時的林玉明尚小，又未經人事，雖被劉氏等人欺負，卻總歸是躲在雲姨娘身下，思想哪裡會有現在這般透徹？
林玉明起身夾了魚頭放在碗里，趙嬤嬤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頭。
「姑娘，老奴以為這魚最難吃的便是魚頭無肉且味澀，姑娘還多嘗嘗魚身的好，味鮮，入口即化，滋味美妙。」
林玉明聽聞，不緊不慢的抬起頭來，看著趙嬤嬤。
「嬤嬤不妨坐下與我一起吃吧，反正我也吃不了那麼多，剩了怪可惜的。」
「姑娘息怒，姑娘進食老奴當知不該言語，是老奴多嘴，望姑娘莫要計較。」
趙嬤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臉嚴肅的看著林玉明。
林玉明放下碗筷將她扶了起來，轉身從房裡取出一副碧綠色的透明青瓷碗筷放在趙嬤嬤身前，笑道:「嬤嬤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戰戰兢兢，我既然留你下來說事便是將信任寄附於你，上次蓮子羹的事我未與你先商量，這頓飯當是我向你賠罪。」
「老奴惶恐，能得九姑娘如此特殊的厚愛，實在是無德無能，不敢受之。況且咱們尚書府里也有規矩，不得與主子同桌，老奴雖上了年紀，卻還記得一些這府里的規矩的。」
趙嬤嬤低下頭，婉言謝絕。
這別人不了解九姑娘，她還不了解嗎？上次蓮子羹的事絕非偶然，自打這雲姨娘歿了以後，九姑娘當真是不一般了。
成了尚書府的嫡女，害夫人失去了主家權，還有蓮子羹事件，夫人說她失蹤了三日怎麼找也找不到，如今又安好回來，這其中種種絕不會是偶然，怕都是這九姑娘的心思了。
方才她便一直在強調這尚書府的規矩，現下又讓自己壞了規矩，到底有何用意呢？
自己以前幫夫人對付她們娘倆個，哪裡會想過風水輪流轉，這不起眼的九姑娘竟能升天。
「嬤嬤，玉明非母親，方才不過是說給明姨娘聽得，你該知道的，竟還與玉明計較這些？那父親還說了呢，尚書府里食不言寢不語。左右規矩是破了，若是今兒你不陪我吃飯，那可真真是瞧不起我林玉明了。」
林玉明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剩下滿滿的嚴肅。
趙嬤嬤見狀，忙重重的彎了腰應道:「九姑娘待老奴甚好，那老奴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望姑娘莫要見怪的好。」
林玉明點頭，給趙嬤嬤夾了玲瓏貴花魚里魚身最鮮美的位置。
「嘗嘗看，味道確實是挺不錯的。」
「謝謝九姑娘。」
趙嬤嬤小心翼翼拿起瓷筷，或許是因為手下顫抖，又或許是因為瓷筷太滑，她夾了幾次這才將魚肉夾了起來。
「這玲瓏貴花魚以前只有父親來落霞院時才有的吃。那時候雲姨娘總是把整個身子都留給我與父親，自己只吃魚頭。」
趙嬤嬤剛放下的心咯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剛吃在嘴裡的魚味同嚼蠟，乾癟的嘴唇咂吧了兩下，硬咽了下去。
她就知道，這九姑娘不會這麼好心，原來是找她算賬來了。
而林玉明看了看她那擠滿皺紋的眼角，這才重新將注意力落在桌上，她又怎會看不出趙嬤嬤在想什麼呢！
「嬤嬤多慮，我之所以會提起雲姨娘，不過看著這玲瓏貴花魚想起故人罷了，沒有其他的意思。」
「老奴明白姑娘的意思。」
「嬤嬤，我不在的這三日，府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呢？」
從她回來，對自己不在的這三日里尚書府發生的一切絕口不提，就連蜜糖和露珠也不曾開口問過，但如今這趙嬤嬤自己送上門來了，豈能浪費？從趙嬤嬤口中知道的，那可比其他人說的多得多。
「府里……這三日……」
趙嬤嬤說的有些猶豫，她自是知道林玉明問的什麼，卻又不知該不該說。
「嬤嬤，從今兒起，父親可是讓你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了，若是我有了個什麼三長兩短，夫人是剛得了主家權的，你覺得她是會活該呢，還是會為了保自己的主家權而犧牲你？不用玉明多說，我想……嬤嬤的心裡都是清楚得很。」
趙嬤嬤的眉頭緊緊的擠在了一起，打了個死結一般，很重，很深。
九姑娘說的對，她跟隨大夫人多年，幾次三番刁難雲姨娘母女，如今自己被老爺派來照顧這落霞院絕非偶然。
上次蓮子羹一事要不是林玉明求情，老爺哪裡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她？而後夫人卻對此事絕口不提，一心想要奪回她的主家權，若是在照顧九姑娘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那她定是逃不過的。
「嬤嬤，玉明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若是嬤嬤不願意，那便可不說，玉明是不會像母親那般強蠻。」
林玉明給趙嬤嬤盛了一碗粥，賢良淑德的模樣越發讓趙嬤嬤覺得有些后怕。她的身子忍不住向後縮了縮。
有時候，越溫柔的女子越是可怕，平日里越是柔弱，發起狠來便越會讓人覺得恐懼，而這九姑娘就是如此。
「姑娘嚴重了，姑娘不在的這三日其實也沒發生些什麼大事，只是玉華娘娘回來折騰了一陣兒，再加上你一直沒有消息，崔姨娘太太沒有辦法，只得去央求老爺讓夫人幫忙打理段時日。」
「哦？那父親便也就趁著這個機會歸還了母親那半個主家權，是這樣吧？」
林玉明側過腦袋去，笑容滿面的盯著趙嬤嬤，那凌厲的目光似乎是想將趙嬤嬤看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