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羞辱
「藍琪,你在這看著,酈貴人若是早起一刻,你就打斷她的腿!」柳淑妃玫紅長袖一甩,只留下一個冰冷的餘聲,人卻被一群宮女太監簇擁離去。
夏離面色不變,背脊挺直跪在那,熱辣的日頭曬在她頭頂,投射出一片斜影。
安妃打著哈欠,懶洋洋的任由宮女扶起身,「唉,這淑妃姐姐可真是的,如此大的日頭讓酈貴人這麼嬌嫩的人兒跪在這,心可真狠。」
她眼中閃過一絲嘲笑,可面上卻還是一副埋怨的模樣,「不過淑妃姐性子就這樣,愛計較,酈貴人別往心裡去,如今離酉時也就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酈貴人還是好好跪著吧。」
安妃嘴角一勾,任由宮女扶著她離去。
直至整個涼亭周圍只剩跪著的夏離,還有陪她一起跪著的紅露外,就只剩柳淑妃留下的那個藍琪。
當日頭逐漸變大,加上衣服繁瑣厚重,夏離已經是香汗淋漓,眼前竟一片發黑,可她還是強撐著跪在那。
韓信還有胯下之辱,今日的恥辱對於夏離而言,只能讓她更加看清這個後宮,更加看清權勢的重要性!
風水輪流轉,這一次,哪怕今後柳淑妃不找她麻煩,夏離也絕不會就此相忘,以後日子還長,她們走著瞧!
「瞧瞧酈貴人臉上的汗,嘖嘖,奴婢看著都心疼,就是不知酈貴人這嬌弱的身子骨能不能撐到酉時?」藍琪坐在涼亭中說著風涼話,看向夏離的目光也十分不屑,似乎覺得,一個小小貴人根本沒有資格與她家娘娘斗!
夏離沒有說話,就那麼跪著,背脊筆直,哪怕紅露很是擔憂,卻也不敢說什麼,畢竟柳淑妃的話都放出來了,要是夏離真被打斷了腿,誰還會替她做主?
一個腿斷了的人,也就是個廢人,皇后只會趁早捨棄這枚棋子,所以,夏離此時只能受著!
而周圍路過的宮人也都在指指點點說著什麼,一時間,夏離被柳淑妃罰跪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後宮,有看熱鬧的,自然也有嘲笑諷刺的,大多都覺得夏離活該,竟敢得罪淑妃娘娘!
皇后聽到這消息時,正好是她午憩醒來,聽到絲雯的話,卻也只是面不改色的被人服侍梳妝,「那酈貴人如何反應?」
「酈貴人並無反應,只是聽話的跪在那,並不敢頂撞淑妃娘娘。」絲雯恭敬回道。
看著鏡中女人風韻猶存,貌美端莊,皇后突然抬手撫上眼角,「歲月不饒人……」
絲雯笑了笑,「娘娘真會說笑,您看那些宗婦哪一個有娘娘年輕貌美?走出去,別人也只會以為娘娘不過雙十年華。」
皇后鳳眸一瞥,嗔聲道:「你這丫頭,如今真是越發會油嘴滑舌了。」
「奴婢不過是實話實話。」絲雯恭敬站在她身後。
而這時,皇后突然一擺手,替她梳妝的宮女們立馬全都退下。
直至寢殿內剩下兩人,皇后才盯著鏡面道:「下個月便是太后壽辰,你說皇上會交給誰來辦?」
「自然是娘娘!」絲雯這話說的極為篤定。
皇后唇角一勾,「酉時時分你去把酈貴人接過來。」
「娘娘!」絲雯低呼一聲,盯著鏡中的皇后聲音驚詫,「您這樣,要是皇上生氣怎麼辦?」
「呵……」皇后輕笑一聲,「生什麼氣?皇上哪次來又何曾碰過我?與其自欺欺人,不如用這一晚做點有意義的事,酈貴人這枚棋子,本宮還有用!」
天欲漸暗,御花園涼亭邊,夏離赫然還跪在那,周圍不乏路過指指點點的宮人,而涼亭中藍琪似乎已經睡著,一陣涼風吹過,她赫然轉醒。
看了眼天色,她又看向背脊筆直的夏離,突然笑著伸個懶腰,「看酈貴人這弱不禁風的身子,沒想到這麼能抗,竟然真撐到了酉時!」
藍琪冷冷一瞥,不陰不陽道:「既然如此,奴婢也就回宮復命了。」
話落,人卻是得意洋洋的離去。
而紅露連忙將夏離扶起,可是跪的太久,夏離的膝蓋已經麻木,小腿竟抬不起來,一瞬間猛然跌落在地上。
「主子!」紅露慌忙將她扶起,奈何她自己此時也站不起來,兩人只能相互扶持著癱坐在哪。
「奴婢見過酈貴人,我家娘娘特意叫了一頂攆轎送酈貴人回宮。」一個粉衣宮女突然來到兩人面前。
夏離微微抬頭,見宮女有些眼熟,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不禁又看了眼一旁幾人抬著著攆轎。
「既然如此,那嬪妾就多謝陳妃娘娘了。」夏離沒有拒絕,任由宮女將她扶起,一步步艱難的坐上攆轎。
正三品以下妃嬪是沒有資格擁有攆轎,雖然夏離不明白陳妃為何要幫她,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別有用心,這份人情,她還是記下了。
坐在攆轎上,夏離看遍了宮中之人各色的嘴臉,或許從那一刻開始,她的人,她的靈魂,才徹底融入進這個爾虞我詐不見硝煙的後宮!
回到流芳閣后,綠瑜早就聽聞了這件事,見夏離連走路都不穩,急的差點又破口大罵,可最後還是忍住怨氣,扶著夏離進屋。
「奴婢這就去找大夫!」綠瑜急的要往外走。
「等等。」夏離叫住她,「不用了,我記得庫房裡還有些活血化瘀的藥膏,你取來便是。」
「可是……」綠瑜不甘欲出聲,可在對上夏離那雙冰冷的眼神時,嚇得又只好退下去拿東西。
紅露拉高她的裙擺衣物,露出膝蓋上那片瘀紅,心疼到眼眶一熱,「主子……」
夏離握住她手,微微一笑,「無事,不過是些皮外傷,休息兩日便好了。」
對於夏離而言,的確是些皮外傷,可在這裡,真是是手指破層皮都得找太醫,夏離也非常無奈。
「可是……可是奴婢怕……怕淑妃娘娘以後還來找主子麻煩。」紅露哽咽著將心底憂愁說出。
夏離知道她擔心的並無道理,可她也不會一味忍讓下去,她就不信皇後會無動於衷的看著她受欺負!
「奴婢見過酈貴人。」門外突然走進一個身影。
夏離眸光一閃,心道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絲雯姑娘快起!」夏離作勢要走下軟榻。
絲雯立馬恭敬回道:「娘娘請酈貴人過去一趟,攆轎以在外面,還望酈貴人移步。」
今日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皇帝都得歇在皇后那,無論麗貴妃有多受寵,這個規矩也從不會被打破,而今夜也是這樣。
殿外以被黑幕籠罩,殿內溫馨一片,皇后與蕭燼各坐一邊,各人手執一子,認真看著棋盤。
氣氛安靜且和諧,須臾,皇后突然輕笑一聲,「臣妾又輸了。」
蕭燼看了她眼,端過一旁熱茶,聲音平淡,「你太過心急。」
皇后眸光一閃,鳳眸微垂,「臣妾就是這個性子,做事向來不喜歡拖拉。」
「朕知道。」蕭燼一笑,抿口熱茶,淡淡道:「所以這次太后壽宴,還是交給你,朕才放心。」
「多謝皇上信任,臣妾一定不辜負您與母后的期望。」皇后彎腰行了個禮。
殿內燭火微暖,將兩人斜影拉的格外疊長,而這時,絲雯突然闖進來,她看了眼蕭燼,又忐忑不安的對皇后道:「娘娘,周太醫來了。」
蕭燼眼席一抬,放下茶杯,「怎麼,皇後身子不適?」
見他眼中有著絲擔憂,皇后不禁心頭一喜,可最後還是溫聲道:「不是,是酈貴人,今日柳淑妃罰酈貴人跪了兩個時辰,臣妾想這太醫院也無人敢去給酈貴人醫治,臣妾不想這嬌嫩人兒身上留疤,便叫她過來給太醫看看。」
皇后說的意有所指,一雙鳳眸若有若無打量著蕭燼。
而後者只是眼席一抬,直愣愣盯著皇后,聲音微沉,「淑妃為何要這樣做?」
「這……這淑妃妹妹的性子皇上您也知道,她若遇到看不順眼的人,罰跪也算是輕的了。」皇后嘆口氣似乎十分無奈,可實則卻在拚命給柳淑妃上著眼藥。
比起麗貴妃,皇后也非常討厭柳淑妃,若非柳淑妃背後是太后,又怎麼可能比麗貴妃還跋扈,簡直不將她這皇後放在眼中!
蕭燼黑眸微閃,突然往外走去,「朕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