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繁華幻滅
一心要實現魔族王圖霸業的魔蒼不會料到,自他死後,魔族陷入了割據動亂時代——諸侯推波助瀾,兩個兒子自立為王,呈南北對峙之勢,兩敗俱傷。魔蒼更不會想到,魔族的劫難從他一開始布局的時候就註定了這個結局,除了焱的出現,還有別的勢力在暗中攪動。
逸坤宮,太后寢殿。
魔夜登基之日,便力排眾議,冊封自己的母妃魅姬為晟錦太后,與先王后平位,追封魔蒼為晟武大王。
魅姬移居逸坤宮,她終於得償所願,成為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她不顧魔夜的阻攔,立即下令殺了所有曾經辱罵她出身淫賤的迂腐老臣,以消去她多年忍辱負重的怨氣,宮中一時風聲鶴唳。
加冕儀式前夜,魅姬摩挲著極致奢華的太后禮服,欣喜如狂。她迫不及待地試穿,並命典衣史親自服侍。經過一番繁複的穿戴后,她終於華服加身。魅姬還命典妝史為她試妝,妝畢,她屏退所有宮人,靜靜地坐鏡子前,欣慰地看著那雍容華貴的面容。
「恭喜太后~」一個幽冷的聲音忽然在殿中響起,鏡子中一晃多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魅姬大駭,猛然轉過身跪下,聲音顫抖地道:「奴婢不敢!尊座近來可、可好?」
那黑影大笑,道:「看來你還記得自己是誰!」說罷順手扔出一個烏釉瓷瓶,那瓷瓶散發著奇異的香味。為了抑制魔界勢力擴大、危及妖族,妖界大族每年都會花重金命聽雨閣為他們培植細作,送來魔族後宮攪動風雲,魅姬便是其中一個……
「謝尊上!」魅姬接過瓷瓶磕頭拜謝,此時黑影已經消失。
她再次坐回鏡子前,剛剛華美的臉已不復存在,憑空長出許多可怖的霉斑。她嚇壞了,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嘴以忍住想要大叫的衝動!她雙手顫抖,慌亂急切地打開那瓷瓶,從中倒出了一枚瑩白如玉的藥丸,連水都來不及喝,直接吞入口中,藥丸入口即化。俄頃,一股灼燒感在腹中蔓延,她臉部的霉斑開始燃燒起來,燒掉的霉斑處又長出了新的皮膚。
魅姬鬆了一口氣,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確定毫無異樣后又召宮婢進殿為她寬衣卸妝,準備沐浴的香湯。明日一大早便要在宗廟中舉行加冕大典,她要養精蓄銳早點休息,令那些賤臣瞻仰她最尊貴的時刻!入魔宮輾轉幾百年,她終於可堂堂正正入這魔族王室的族譜了!
典衣史和典妝史進殿,小心翼翼地服侍著魅姬,生怕出一點差錯,落得個被斬首的下場。妝容就要卸完之際,忽聽典妝史大叫一聲,打碎了卸妝膏瓶,隨即眾宮人紛紛捂著嘴,露出驚恐不已的神色!
閉目養神的魅姬被驚叫聲嚇了一跳,睜開眼欲罵,尚未開口便看到鏡中自己的臉開始潰爛,潰爛在臉上蔓延,那形狀彷如遊走的毒蛇……
「啊~!」她驚叫一聲,捂住自己的臉,猛然用手打破了銅鏡,手掌被劃破,鮮血淋漓亦渾然不覺,歇斯底里地叫道:「滾!滾!都給本宮滾!」
宮婢們嚇得連忙退出宮去,魔夜聞訊帶著飛雲趕來時,只見魅姬的臉部潰爛已然蔓延於全身。太醫院皆束手無策,如果不及時止住潰爛,魅姬恐怕就要抓破所有傷口,在折磨中痛苦地死去……
此時,桃夭趕來,說自己有個法子,能夠止住潰爛,暫時保命,但日後仍免不了複發帶來的痛苦。且這方法十分陰重,他需屏退左右,親自施救。
魔夜管不了那麼多,先保住母后的性命要緊,便痛快地答應了桃夭的要求。此後王命重賞之下遍尋名醫,他不信找不到一個能救治母后的人。
此時,魅姬躺在床上,四肢被束起,以防她用手抓潰爛的患處。她渾身癱軟無力,不再掙扎,已由最初的癲狂變為痛苦的呻吟。
桃夭冷冷地看著魅姬,動作優雅地掏出一張綉著芝蘭的錦帕塞在魅姬的嘴裡。同時手掌一翻,手中便出現了一根透明的銀針。他又從廣袖中掏出一個香粉盒,正是那日他親自送給魅姬那個。
桃夭看向癢痛得滿頭大汗、意識混亂的魅姬,現出了真身,一襲素錦白衣氣質出塵,他將銀針插入香粉盒,銀針霎時染成殷紅——這是御顏術至陰的蠱毒,是毒亦是葯。
他將銀針刺入魅姬的天靈蓋中,那銀針陡然變為一條嗜血的蠱蟲。瘦長的蠱蟲迅速鑽進入了魅姬的體內,魅姬瞬間暈死過去!這條蠱蟲將不斷蠶食魅姬的毒血和元神,能夠抑制潰爛、修飾容顏的同時,也會令魅姬在燈枯油盡的煎熬中死去,並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桃夭粲然一笑,謫仙的人兒卻在做著最殘忍之事。他專註地看著魅姬可怖的臉,彷彿那是世界上最吸引他的面容。桃夭在靜靜地等待著魅姬蘇醒過來,等待著給她講一個故事,一個以後每晚都會縈繞在她夢魘中的故事。
良久,魅姬醒了過來,睜看眼便看到了一張放大的俊臉。她的神智漸漸恢復了過來,桃夭見她神色由混沌變為清明,拿下她嘴中塞著的錦帕。
「你是……」魅姬聲音羸弱,問道。
桃夭淡淡道:「你不認得我?」
魅姬搖了搖頭,她不認得這個人,如此出眾的相貌,如果認得她不會不記得的。
桃夭忽瞳孔一縮,那幽深的眸子中迸發出濃濃的恨意,咬牙切齒道:「沒關係,我講個故事給你聽,你就會記得我是誰了!」說罷也不等魅姬開口,便在掌心聚集靈力,盡數灌入魅姬的天靈蓋中。
靈力注入那刻,魅姬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刀光劍影的畫面:被鮮血染紅的桃林落英繽紛——嬰孩的啼哭此起彼伏,被砍殺的人在血泊中哀嚎……她頭痛欲裂,尖叫著再次暈了過去……
魔夜等聞聲衝進殿中,只見桃夭恢復宮裝麗人的模樣,正解開魅姬被束住的四肢,溫柔地為她掖了掖被子。
魔夜看著依舊昏迷的魅姬,焦急問道:「如何了?」
桃夭緩緩行了一禮,答道:「已無大礙,這裡是緩解痛癢的藥丸,每日溫水送服一顆即可!」
魔夜鬆了一口氣,躬身施了一禮道:「多謝太妃,有勞了!送太妃回宮休息!」
桃夭道:「大王客氣了!不過這秘術確實耗費心神,本宮不日將前往郊外行宮靜養一段時間!」大仇已報,他該離開了!是時候回去祭典親族了!
從此,魔族後宮多了一個戴著面具、瘋瘋癲癲的太后,她日日夢魘,身體愈發孱弱,卻始終吊著一口氣,在歲月中煎熬著……魔界皆道她殘暴、殺盡老臣,妖妃終究無法做成尊后,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