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子游兒
轉眼就到了飛雲大婚的日子,濤聲小築按照羽族的婚俗用桀羽花裝點起來,遠遠望去整個小築彷彿被一片粉色的雲霧籠罩。
無影負責接待魔族的迎親隊伍,糰子則被安排在內室,充當為飛雲送嫁的花童,小娃娃模樣的他做花童再合適不過了。飛雲將在正午出門,渡過無殤河,前往魔族領地萬刃山。
內室,飛雲笑得花枝亂顫,鳳冠抖動,沒半點新嫁娘的端莊與心焦。隨伺的撫月也是忍俊不禁,糰子小爺這打扮也太可愛了吧,好想捏捏他肉嘟嘟的臉頰,可是她不敢~
糰子一襲羽桀花蓬蓬紗裙,頭頂著兩個花苞頭,一臉彆扭地立在飛雲的喜床邊,兩個胖胖的小爪子捧著一個喜喜慶慶的錦簇花籃。要不是師父說女裝便於暗中隨身保護飛雲姐姐,他才不要干這差事!
屋外傳來一個婢女的通報聲:「表小姐,魔族二殿下的迎親隊伍馬上就到了,請您準備好!」
「嗯。」飛雲忽覺內心有些緊張。
撫月連忙上前為飛雲理了理笑歪的鳳冠,又動作麻利地將並蒂桀羽花錦繡蓋頭蓋在她的頭上。
正午,迎親送嫁的隊伍準時出發。到了無殤河界,只能留下少數隨伺的親隨一同前往魔宮。飛雲眼含著熱淚,拜別了羽王與無影,踏上了無殤河的擺渡船。
魔夜挺拔頎長的身姿立在船頭,聲音低沉:「今夜一定要加強守備,切不可大意。」無殤河厲鬼繁多,雖然提前買通了游兒,還是多些小心提防為好,大喜的日子他可不想晦氣。
暗衛答道:「是!二殿下!」子時前一定要到達魔宮。
夜色臨近,飛雲坐在船艙中,隱隱聽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厲鬼哭嚎,不禁心驚膽戰。
糰子雖聽獨角大嬸說過這無殤河的情形,心裡有過準備,卻也被驚得小心臟怦怦直跳……
「怕了?」一個如夢囈的聲音傳來,船艙里一時十分安靜,竟聽不見剛剛厲鬼哭嚎的聲音了。
「誰?」撫月壯著膽子問道。
此時一個面容清瘦、鬍子拉碴的男子忽然出現在飛雲的船艙中,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個酒壺,大喇喇地斜倚在船艙中的雕花木桌上,好像喝醉了。
糰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有賊呀~」
男子頓覺聒噪,甩袖怒道:「閉嘴!小東西!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喊破大天誰也聽不見!呵呵…呵呵,我只是來看看新娘子……」
果然,沒有一個侍衛跑進來。這、這是怎麼回事?
糰子和撫月護在飛雲身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一起瞪向男子。
那男子湊到近前,踉踉蹌蹌地走向喜床,貌似當真要看新娘子。
飛雲在廣袖中偷偷伸出手來,捏了捏糰子和撫月的胳膊,示意他們不用慌張,只聽她淡淡地出言詢問:「你是游兒公子?」
男子不答反問:「你是鮫族郡主飛雲?是個孤女?」
撫月不知游兒是誰,只覺得他甚是無禮,大著膽子喝斥道「放肆!郡主的名諱豈是你隨便叫的!」話音剛落,撫月只覺喉嚨一陣刺痛,一時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飛雲有些著急,這游兒可不是好惹的。據說他是鬼王的私生子,雖是私生子,卻是鬼王唯一的兒子,鬼王對他很是縱容。奈何游兒對入主東宮毫無興趣,整日在無殤河中遊盪,嗜酒成性。這游兒怎麼會對自己感興趣?
見飛雲不答話,游兒有些惱,他一拂袖便將礙事的糰子和撫月弄暈,伸手就扯下了飛雲的蓋頭。
飛雲又囧又怒:「你、你個登徒子!」她柳眉倒豎,眼刀飛向游兒。
游兒猛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起來:「放心,我對你可沒興趣!你那夫君魔夜可是送了我十壇百年陳釀的『醉無憂』,我是來看看究竟是怎樣精貴的女子,會值這麼多絕世好酒!」
飛雲無語,想來他只是荒唐些,並不會有危險,於是免費贈送游兒一個大大的白眼:「看過了?請吧~」
游兒此時酒醒大半,忽然對這個英氣勃勃的女子多了幾分好奇,他深呼吸嗅了嗅她身上的氣味,好純凈的靈氣!自己雖不近女色,只愛美酒,卻也知曉女子的好壞。這麼鮮活的女子,比鬼族那些蒼白羸弱的病美人強多了……想當年父王也是這樣愛上異族的母妃吧……
他越嗅越上癮,本能地伸出雙臂箍住飛雲,竟把鼻子湊向飛雲的脖頸間嗅來嗅去……
飛雲大怒,卻渾身動彈不得,游兒鼻子所到之處,寸寸肌膚頓覺一陣陣陰寒:「你…你做什麼?不是說對我不感興趣的嗎?拿了魔族的大禮卻不信守約定?」魔族事先肯定是要打點這邊的,這游兒不會讓魔族難堪的。
游兒繼續嗅弄飛雲,根本不理會她的嘲諷。過了一會,游兒喃喃道:「嗯…你…的確是值得這麼多美酒的!」
飛雲被他嗅得渾身顫抖、直起雞皮疙瘩,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這鬼族王子一個控制不住,把她吃掉!
「啟稟王妃,船隊馬上要靠岸了,請您準備下船!」船艙外的侍衛來報……
飛雲一聽大驚失色,不能讓魔夜知道游兒潛入了她的船中,夜半三更孤男寡女怎麼解釋得清楚。待她回過神來,發現游兒已經不見了,不禁長舒一口氣,身上的冷汗早已濕透中衣。
船隊順利靠岸,魔夜攜飛雲前往魔宮舉行婚禮。
夜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無殤河中再次回蕩著厲鬼的哭嚎聲。
游兒望著婚隊遠去的影子迎風而立,口中低吟:「君不見—若殤河水天上來,呵呵…奔流、奔流三界幾百年。君不見—亡魂幾度悲春秋、悲春秋!日日夢魘…難醒來。嗝——」
他又猛灌了一口極品佳釀「醉無憂」,頃刻間滿嘴酒氣,臉色卻愈加慘白瘮人,忽而嗤笑,夢話一轉:「要想過此河呀,留下買河財,哼哼!」他轉而平躺在黑煙繚繞的無殤河中隨波逐流,半夢半醒般嘟嘟囔囔道:「呼兒…呼兒將出換美…美酒,與爾同銷萬、萬古愁……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