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也會傷心
「怎麼又走神了?」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太明白。」轉頭扯出個笑容來,但心裡的疑惑卻半點不減。
程慕言見我不想繼續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只好又問起我來,「看你最近臉色都很差,抽個空來醫院做個體檢吧。」
我笑他,「是不是醫生關心人,都把人往醫院拽呀?」
他神色也放鬆下來,「好啊,你就當照顧我生意了。」
他故意說得市儈,我也就順著他的話點點頭。不過說起醫院來,我也是該去做個產檢了。
「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本來是有點事,現在已經好了,差不多都解決了。」
下車前,他才低聲說道,「我真希望,你遇到事情,不管好事壞事,第一個想到的人,可以是我。」
我一瞬間失語,但他最後對我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這就是程慕言,他總能將尺度把握得恰如其分。在我以為可以安心地將他當做一個普通朋友時,都會這樣小小的提醒我一下。
這樣的提醒,卻莫名地給我不小的壓力。
趁著時間還早,我沒有回家,去了一趟公司。
臨近下班的點,大家都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正懶洋洋地收拾東西,就等著下班了。
劉洋一見我回來,就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沒一會兒就跟我進了辦公室。
「怎麼樣?怎麼樣?怎麼著就才回來?搞定了嗎?」
我知道他也很緊張,我提出這個解決方案時,他還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畢竟在公司里這就是沒有人做過的事情,董事會能同意資金重申,他就驚訝不已,現在見我從興桑回來,更加期待事情的進展了。
我腦子裡亂的很,也不想逗他,直接跟他說,「林澤那邊已經簽字了。」
說話間,我就低頭開始翻包包了,我也覺得事情順利得很不正常,這才帶了合同回公司,好好理一理的。
林澤簽了字的合同被我收在文件袋裡,和一堆雜物一起丟進了包包里。可現在糟糕的是,我找了一遍又一遍,包里哪兒還有什麼文件袋?!
看我白著一張臉在包里翻來翻去,劉洋看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問我,「出什麼問題了?」
這句話實在問得好,可不是出問題了嘛。我居然把合同弄丟了!
包包里的東西被我倒在辦公桌上,連鑰匙扣手機這種小物件都一樣不少,偏偏只有最重要的合同不翼而飛了。
我雙手撐著頭,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劉洋又問我,「到底怎麼了啊?」
「合同好像丟了。」
「啊?」劉洋嗓門頓時放大,我被他這麼一吼,反而清醒了點,應該是停車場!對,肯定是在停車場丟掉的。
當時情況太混亂,我依稀記得東西都是後來撿起來的,可能是漏掉了吧,又忍不住惱恨自己太蠢,那麼大個東西,居然也能弄丟。
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我就一刻也等不了了。劉洋本來準備已經下班,見我回來才跟過來,此時手上正好拿著車鑰匙,我想也不想,直接從他手上抓起車鑰匙。
「我出去下,你的車我先開走了,明天還你。」
「哎,你等一下……」
我根本來不及聽他說什麼,直接衝進了電梯。
今天去的那個高爾夫球場在南郊,市中心過去,車程大概四五十分鐘的樣子。我心急如焚,一路油門踩到底,硬是三十分鐘就趕到了。
以防萬一,我在路上還給程慕言打了個電話,不出意外,他也根本沒有注意到什麼文件袋。
這家會所私密性極高,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說動經理幫我調出停車場的監控。
在幾位保安和會所經理的共同注目下,我們一起回顧了今天在停車場尷尬地那一段,要不是找合同的心思太過急切,我肯定羞憤得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
好在文件袋的下落真的才查到了,和我想的沒錯,就是那時候掉下來的,結果它掉得比較遠,剛好在光線不明的角落裡,所以撿包包里調出來的東西時,誰都沒有發現它。
但我來監控室之前就仔細找過了,那裡什麼也沒有了。
因為是簽字的原件,我也沒辦法去補辦,再讓我去找林澤簽字,也很麻煩。我懊惱極了,怎麼這麼粗心呢。
眼神不自覺地看向監控畫面,卻在這霎那驚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匆忙按下了暫停,畫面定格在顧靳森喊我名字的那瞬間。
原來,我看不到的時候,他的表情是這樣子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些貪戀地挪不開眼睛。
他居然會傷心?
他臉上分明很悲傷,怎麼可能呢?
我不相信。
他顧靳森不過是不甘心我擅自抽離,這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安排之下罷了,怎麼可能因為我而傷心?
我想得入神,還是經理輕聲咳嗽了數聲,才將我喚醒,他疑惑地看著我,「請問景小姐找到了您要找的東西嗎?」
我木訥地點點頭。
找到了嗎?
應該是,找到了的。
經理看我呆愣,又說,「那希望景小姐配合我們工作,這裡畢竟是監控室,不是會所內部人員,長期久留的話,我們也很難做。」
他說得至情至理,我這才想起來,我究竟是來幹嘛了。
「不好意思,我想問下。」將畫面放大,直到顧靳森的身影完全隔絕在畫面之外了,我才指著文件袋問他們,「我要找的就是這個文件袋,請問,有工作人員看到過嗎?」
經理看了看身旁的那名保安,保安看看文件袋,又撓了撓頭,「沒有。」
我懸著心頓時無處安放,可這也沒辦法,只好對經理抱歉的笑了笑,「耽誤你們時間了。」
失落極了,還是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怕是要再去找林澤一趟了。只怕這次他不會好說話吧,這麼不專業的低級錯誤我也會犯,他要是存心刁難,我也無話可說。
出了會所,手指剛剛碰到車門,肩膀上突然傳來一個小小的力道,回頭一看,竟是剛剛那位經理追了出來。
他跑得很急,氣喘吁吁地說,「叫了很多聲,也不見景小姐回頭,這才冒犯的。」
「沒關係,請問還有什麼嗎?」
「您要找的東西,有下落了。」
我感激的看著他,他接著說道,「值班的保安剛回來,說是清潔人員撿到了文件袋,他調了監控,於是立即聯絡了監控畫面上的人。」他說到這裡,又遞了個紙條過來,「這是聯繫人的號碼。」
我接過紙條,那串數字很是眼熟,顧靳森。
這不是他的私人號碼,這個號碼一直都在助理手上,只是接過幾次電話,沒想到我還能記得住。
怎麼偏偏是顧靳森呢?可轉念一想,監控里聲名遠播的名人肯定就是顧靳森了,這位保安一定也只認識他,這才查了號碼,將東西送到他那裡去了。
不管怎麼說,會所的工作人員都十分盡責,我向經理真誠地道謝,「非常感謝。」
「我們應該做的。」
目送經理走遠,我才攥著紙條坐進了車裡。
又是兩難的境地,是去找顧靳森拿文件袋,還是去找林澤重新簽合同?
無論是哪一條路,都顯得我蠢斃了。
上了高速,我還在糾結。
腦子裡昏昏沉沉,猶豫再猶豫,我還是撥通了紙條上的那串電話號碼。
很快,便傳來一聲冷硬的問候,「誰?」
我難以置信的看了看號碼,沒有弄錯呀,這就是他的工作號,什麼時候,顧大總裁連工作號碼也自己接聽了?
「說話。」
「我,是我。」
「抱歉,你是誰?」
額角暴汗,「景小冉。」
「哦,是嗎?看來你是習慣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吧。」
我當然知道他這是在報復,可我一想到他的那個眼神,我就很難想象,顧靳森還有那樣的一面。
「我想拿回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耳邊傳來他的低笑聲,低沉沙啞,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笑聲里填滿了諷刺,「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回我的東西?」
我不明白他又是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
「顧總什麼時候有空?要是你沒空,我可以自己去顧氏拿。」恰好有電話打進來,我想也不想便對他說,「我一個小時之後到顧氏,顧總把文件袋交給助理或者前台就好。」
電話切斷,是劉洋打來問我事情處理得怎麼樣,有沒有找到合同。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說著,心裡卻在想顧靳森意味不明的態度,分神的事情實在太多,左後方車道併入的一輛車猛然衝過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反向盤偏移,佔了別人車道。
可一切有點來不及,出於本能的打方向盤,踩剎車,轟的一聲,撞上了護欄。
慣性的作用下,身體前傾,但我也在這剎那失去了意識。
整個人處於白茫茫地一片天地里,我覺得全身上下都輕飄飄地,沒有支點般的飄蕩著。
眼前出現了很多人,最後都離開了,只剩下一張臉,溫柔地看著我,向我張開了雙臂,「小冉,小冉……」
媽媽,是媽媽!
我拼盡全力向她奔去。
可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